秦祥的一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冰面上,让其他三人惊诧得表情皲裂。
“直觉?直觉哪能靠得住?”秦禄一向温文尔雅,惊诧过后却是忍不住对秦祥发怒,“三弟,你做事能不能用点心?当下局势难以看清,我们每做一个判断都要慎之又慎,秦家不能再出意外!”
秦祥很不服,可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有撇嘴呆站着。
他们闷闷坐了一会儿,秦福说出他的推测:“我看宝库中的事和账本有关,也和我的病有关,受损最多的几样药材里,雪玉芝、清凉菡萏、龙珠枇杷都是我需要配的,好容易凑了那么些,被糟蹋了九成,多半是不想让我的病好。”
宝库中翠羽仙草、雪玉芝、九品宝参、清凉菡萏、龙珠枇杷被程浩风吃得最多,他只是顺手拿的,哪知道其中有秦福治病必须配的药材?
再加上烟熏和打斗,那些仙草灵芝真是大半被毁得没法用。
此时秦逸畏畏缩缩说话了:“爹……我想到一个事儿,我能不能说?”
“快说!让你们来就是要商量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们是不是找赵谈问过银片苁蓉?爹的药还差几样才配得成,最难找的就是银片苁蓉,听说赵谈从匈傩弄到过呢,就去问过他还有没有。”
秦禄重重点了点头,伸出手比划着说:“小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问过赵谈有没有银片苁蓉,他就知道大哥的病需要什么,故意派人毁药!如果程浩风是贼,只会尽快退走,毁那些药耗时间干什么?他也不知道那些药对我们的重要性。”
秦祥摇头再摇头,在宝库中时,他也认为程浩风当贼太没理由,也怀疑过新王的势力,可后来冷静一回想,那贼真的是太像程浩风了。
“你们没有和那个贼交过手,我真的感觉他就是程浩风!就算他的外表变了,招式变了,武器变了,那眼神不会变!”
听秦祥这么说,秦逸反对:“你和程师叔只见过几次,对他的眼神根本不熟悉,凭什么根据眼神来判断?我看你是早看他不顺眼了,故意冤枉他!你被赵锏抢了地盘,被赵谈耍得团团转,你不好意思承认你交友不慎!”
秦祥原本心中有气,听侄子这么说话,顿时气得两眼冒火,揪着秦逸的衣领猛摇他几下,又把他推到在地!
“来人,把他舌头割了!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大哥真是把你惯得不成样子了,秦家早晚要毁在你手上!”
护院们冲进来,看到是主子发生了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这般场景,秦福着急又生气,想开口训斥人,结果一张开嘴,他先咳了起来。
秦禄斜了秦祥一眼,挥手让护院们先出去。
等堂中只剩他们四人,又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秦祥说:“三弟,你不要这么冲动,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你也讲过和那贼的打斗过程,那功力可显得比程浩风高很多。你不要总是说什么‘直觉’,讲讲你认为是程浩风所做的具体理由。”
秦祥朝着秦逸冷哼一声,搓了搓手才说:“那贼的功力是显得比程浩风高很多,这可能是他吃了宝库里的药材,偶然突破升了阶位,提高功力。他底子好天赋高,只是多年没有突破瓶颈,这种巧合说得通。”
很说得通,那原本是事实,然而秦禄摇了摇头。
秦禄是谨慎而多疑的人,他更愿意用见到的、听到的一切来做判断,他不信直觉和臆测。
看他这态度,秦祥又讲了些打斗细节,要让兄长们相信他的直觉。
秦禄揉了揉眉心,低声说:“程浩风有可能吃了灵芝仙草顶升级,可也有说不通的,他受了重伤,这短短几个时辰伤势不会好得那么快,我派人观察过,看不出来程浩风有重伤。”
这理由说得秦祥敲敲头,想反驳又找不出反驳的关键点在哪里。
他后来已经听说,那贼不仅在地下宝库受了伤,在蔚秦祠那边也受了伤,按常理而言确实难以掩盖伤势。
秦福拿出颗丹药,在嘴里抿了会儿,渐渐不咳了,又眯着眼养了养神,病态才消去一些。
睁开眼,他看看弟弟们和儿子,开始讲他的看法。
“清点宝库损失的时候,你们说浦志生的借条丢了,和闻达有关的账也被揉烂得看不清,从这些来分析,我认为还是赵谈、赵锏当贼的可能性大些。那浦志生的借条,程浩风拿去做什么?他和浦念生没有交情,和浦志生更是见也没见过几次。”
秦祥还是坚持怀疑程浩风,与大哥争论了几句。
挠头很久,他又讲出理由:“赵谈他们和浦念生兄弟俩也没交情,也同样没理由帮他们偷借条。”
秦福立刻反驳:“三弟,你常年在外有所不知,赵遗策曾经想拉拢浦念生,总之羲明山上的人,他都想拉拢。赵谈是他属下,当然和他目的一致。顺手帮了浦志生,让浦志生在哥哥浦念生面前说点儿好话,他们就有机会让羲明山的人帮他们。”
秦禄点头同意:“想拉拢羲明山上那些人的势力很多,我们送小逸拜在万金勃名下,不也是为了和羲明山上那些人友好相处?三弟,不要因为你和赵谈有交情就相信,也别因为看不惯程浩风就怀疑。”
“唉……啊……”秦祥抱着头咆哮几声,“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这一次我真的是想把事情办好,真的不是和程浩风有私怨才怀疑他!大哥二哥,求求你们把程浩风抓起来审问吧!你们不听我的要后悔!绝对要后悔!”
秦家主人们争吵着,秦府各处也是紧张忙乱。
有些客人了解点内情,不敢多说多问,连房门也不出,像在坐牢;
有些客人只知道进了贼,还以为是丢些金银珠宝,指责秦家太小气,为点钱财要禁止客人进出;
还有些护院和奴仆多讲了昨夜的情况,又乱推测了些秘密,被罚打板子,哭喊声让府中气氛更压抑。
秦府各处都是愁云惨雾,只鹤临院中清雅安宁,梅花飘香,茶水清冽,程浩风和蔡宝光品茶闲谈。
蔡宝光担心程浩风的伤势,又不便直问,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他说:“程叔公,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腿。”
程浩风一愣:“额?没、没必要。”
“试试嘛,好多人都说我按摩功夫一流!保证不疼!”
“不用,不用,不要太……”
蔡宝光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跳过去轻轻按了按肩膀,又捶捶背:“是不是很舒服,一点也不疼吧?”
“不疼不疼,哈,倒是有点痒。”
听程浩风这么说,蔡宝光长舒一口气,昨夜刚接应到程浩风时,那个惨状几乎是濒临死亡。
但是他也感到惊奇:“程叔公,真的不疼啊?那肩和背也……”
程浩风连忙出声阻止:“都不疼,你放心。你别捏肩捶背的,我不是怕疼,我怕痒。”
蔡宝光答应着,正要收回手又伸手挠挠程浩风胳肢窝,他突然恶作剧地想看看程浩风是不是真怕痒。
“哦,哈哈嘎……”
程浩风笑起来,不只是眼睛笑得弯弯,都笑出鸭公叫。
蔡宝光收手挠挠自己的胳肢窝,没啥可笑的啊?再看程浩风,都还止不住笑呢。
“嘿,程叔公,我知道你怕啥了,以后要找你办事,你不答应,就挠你痒痒!”
笑声还在响,蔡宝光又仔细看看程浩风,忽然神情变得严肃。
“你痒痒肉多,是敏感多愁的人,容易招女人害你,和女人交往可得小心。”
“我敏感多愁?少胡说。”
程浩风不笑了,脑海中又回荡起臧玄蛟说的什么多一分情多一分苦。
蔡宝光认真解释着:“痒痒肉多,容易笑,也容易哭,多哭多笑必定在意身边的人,情重也易情伤。”
一字一句敲打在程浩风的心上,他的睫毛垂下,却也藏不住眸底波澜。
蔡宝光天资所限,修炼一途走不远,但是擅长与人打交道,看人也挺准,他很少正经说话,突然提这几句,那便是真的认为程浩风容易为情所困。
伸手虚抓了抓眼角,程浩风像是在挠眼睛,其实在逼退眼中杂乱情绪。
此次查秦家的事才做一半,连账本都还没送出,容不得他去想儿女私情。
“宝光,你放心,我哪那么脆弱?任何女子都伤不了我。你去找好吃好玩儿的,呆在我这里你也觉得闷。”
程浩风让他出去是不想继续那个话题,也是不能让蔡宝光表现得和往常不同,不能引起秦府的人注意。
蔡宝光在秦府中东走走西逛逛,见到有熟面孔还说笑几句,遛跶着到了离议事堂不远的拐角,看到招儿等在阶沿下。
中午的阳光照射在议事堂暗红大门上,像要窥看门内的隐秘。
堂中,秦院头正在禀报:“招儿求见,她说带来的消息和昨夜有贼闯入秦府有关。是黄大小姐让暗探查闯蔚秦祠的贼,无意中得了些和我们相关的消息。”
秦福脸色凝重,秦禄也微微皱眉,沉吟片刻,秦福才让秦院头把招儿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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