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福笑着向赵谈打招呼,赵谈却愣着,他的耳朵仿佛听不见,只有刺耳嘲笑声在回荡;他的眼睛仿佛看不见,只有秦福扭曲的脸晃来晃去,晃成一团黑影。
“赵爵爷,请到饭厅坐,一同吃餐便饭,说说各项事物。”刘都停了笔,对赵谈说了后,看他没反应,又再说,“赵爵爷,请到饭厅用餐,请……”
刘都往门外走,还重重跺了下脚,赵谈总算回过神。
揉了揉眼睛,赵谈看到秦福装成和善样子对他微笑,他连忙移开目光。
赵谈勉强稳住心神,和刘都他们到了饭厅,除了他三人外,还有两个刘都手下的将领和一个秦家长辈做陪,要找机会交秦家罪证太难。
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赵谈只有默默吃饭。
为了表示简朴,刘都请客也只有一盘干笋丝、一盘花生米、一大钵蒸芋头,喝的粥也是杂粮粥。
这些平时难以下咽的饭食,赵谈因为想着太多事,一筷又一筷送进嘴里嚼呀嚼,不知不觉吃了不少,但是没吃出个味道。
“赵爵爷,可还吃得满意?要是喜欢吃,我让人再去做些来。”
听了刘都的话,赵谈才发现桌上已经盘空碗空,自己的筷子在空碗里一夹又一送,反反复复空嚼了好一会儿。
饭厅中静得落针可闻,赵谈放下筷子干笑一声打破尴尬气氛。
“各位朋友见笑了,如今吃食供应短缺,有钱也难买到美味佳肴,这饿了难免吃相不雅,我着实惭愧。唉,哪像秦府中仍然有山珍海味?”
“秦家的人与百姓们同甘共苦,哪还私藏有山珍海味?”秦福白了他一眼,“倒是赵爵爷放着平州的山珍海味不回去吃,偏要留在秦州吃糠咽菜有些奇怪,难道想搞些阴谋,里应外合,攻破秦州?”
原想提出秦家还藏了许多物资,引起刘都不满,哪知秦福给他扣“奸细”帽子?
赵谈连忙神色郑重对刘都说道:“刘大将军,我是为了两方能和谈才留在秦州的呀。我在秦州,只探探风俗民情,只和朋友们有些商贸往来,可从来没查过政务没问过军情!”
刘都点点头,笑说:“我相信赵爵爷,你是位友好大使。”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赵谈只要试图把话题引上秦家在十全土堡有钱粮无数的事,总被秦福言语弹压,到出了饭厅也没能说出想说的话。
天已黑尽,月色已明,秦福向刘都告辞。
刘都送他们到门口:“请慢走,等丰收之后再宴请诸位贵客。”
赵谈原本也要同秦家的人一起出大门,低着头满脸沮丧往外走,却听刘都喊住他。
“赵爵爷稍等,有些事想问问你。”
秦福压制住赵谈,让他没能办成事,刘都只邀他一人去书房,总能讲出事情,怂恿刘都灭灭秦家威风吧?
赵谈不由满脸喜色,脚步轻快地随着刘都到了书房。
“我想攒点私房钱,请赵爵爷相助。”
还没等赵谈说事,刘都先开口提出要求。
赵谈哭笑不得:“刘大将军也惧内?尊夫人管得严,我可没办法帮你。”
“赵爵爷误会了,我要的私房钱不是私人吃穿用度。”刘都语气苦涩,“你早已经看出秦州这些本地富豪不是真心臣服我对不对?我的军中也只有五成将士一心拥护我,公开的账目里常常入不敷出,我得为了忠心追随我的人弄些私房钱。”
原来如此,赵谈立刻答应帮刘都,还提了秦家私藏有物资。
“我也清楚秦家藏了不少好东西,但也不好明着要。赵爵爷,要不然这样,我们合作去弄些秦家的东西如何?”
主动求合作?赵谈两眼放光,马上答应。
刘都当即讲出计划,让赵谈出面去买秦家的东西,可以出高价。然后,在他们交易时,刘都派人去闹,说他们交易不合法规,收缴货物。
那么,交易终止,赵谈不用付钱,刘都却已将货物据为己有。
赵谈同意这个计划,只是配合演戏,没什么损失,还能让秦家受损,何乐而不为?
并且,等以后需要攻打秦州时,还可以讲出实情,让秦家和刘都产生大矛盾。
说干就干,刘都决定凌晨之时便开始行动。
赵谈觉得有些仓促,可刘都说就是要快速行动,让秦家措手不及才可成功,赵谈也不再反对。
刘都给了赵谈一张单子,上面写有所需要的药材、粮食、布匹,让他照单购买。
赵谈出了大将军府,立刻往秦府而去,求见秦祥,说了不少好话,还句句自责不该贪心想分秦家在十全土堡的利益。
“我是真糊涂了,才说那些要让你们分些利益的混话,原谅我吧。”赵谈一脸讨好的笑容,“但我真需要一些东西,能不能卖些给我?请放心,我一定给现钱,只要你们秦家看在多年友谊的份儿上,给我价格优惠点就行。”
秦祥摸摸鼻子,没接话,他又求了几遍。
秦祥似乎是被求烦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别浪费我找乐子的时间啦,你拿钱去找人提货。呶,这是我的银牌,要拿这个去,他们才会把货卖给你。”
接过银牌,赵谈压抑住想跳起来的兴奋之情,匆匆回了兴荣客栈。
凌晨,郊外秦家的一处货仓中,赵谈正要与一个秦家管事人交易,突然闯入一群士兵。
“跪下,跪下举起手来!竟敢倒卖禁用物资,全都抓进大牢!”
秦家的人被抓,赵谈为了不败露,也乖乖一起去牢中。
到了牢里没多久,那个曾在饭厅中一起吃饭的刘都属下悄悄来见,以要单独审问为借口,把他带到旁边小屋。
“赵爵爷,受委屈了,我等会儿便带你出去。只是,秦家缴来的货里,有几样不见了啊,还请赵爵爷不要藏起来逗我们,要是刘大将军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办事的可得遭殃。”
赵谈接过他递来的一张纸片儿,写着豆子差几百斤、麻布差了几匹、银片苁蓉又差了两斤多……
这秦家的货里哪会有银片苁蓉?要是有,先前也不会拿捏住秦福。
赵谈的眼珠转了几转,明白过来,哪是和单子上的货物对不上,还差着数?
分明是刘都想两头吃,借这事要硬从赵谈身上再敲一笔呢!
赵谈争辩了几句,那个小将甩手出去,不再理他,把他关在小屋里。
眼看快天亮了,赵谈急得团团转。
想想目前处境,他们逼迫他拿出包括银片苁蓉在内的一些东西,是够黑的,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再说要的东西也不算特别多,且给他们,吃了这个亏,跟刘都结为了合作伙伴,也亏不了多少。
答应补齐东西后,那个小将笑呵呵地夸了赵谈几句,带人跟去兴荣客栈取货。
等他们回去取了东西,已天光大亮,赵谈疲惫地直直倒在床上,想着终于可以安心补补觉了……
哪知客栈外传来吵闹声:“把那个阉贼的狗腿子交出来!”
“对,快把赵谈交出来!卖了国土,不认祖宗的狗东西,不配踩在我们秦州的地面儿上!”
“快把赵谈赶走,要不然拆了兴荣客栈!快点赶走他!”
赵谈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让随从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从仔细观察后,再去问了客栈里的店小二,探听到是秦家护院带着些小混混,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民众来闹事。
这是秦家看出那个交易是做的局,来报复自己了?
赵谈摇摇鹅毛扇,让随从出去送信,请刘都保护自己。
刘都派了士兵来驱赶闹事的人,那些人表示可以散开,但要求轰走赵谈,不许他在秦州出现。
刘都怕事情闹大,会弄得跟秦家彻底撕破脸,给赵谈建议,先避避那些人怒火,暂避到城外庄园去。
赵谈不想去,自从赵锏把多数人和物品带走,那里只有几个看园老头儿和空荡荡的破房子,住着多难受?
但是刘都又不肯出面抓捕闹事的人,客栈老板也劝他去城外躲躲,他只得带了金银细软和几个随从搬走,另留了几个随从看管粗笨物件。
腊月二十二中午,秦府鹤临院中,蔡宝光刚给程浩风讲了赵谈被赶走的事,又正想问问蔡宝光,徐有才查秦家的进展,却听秦逸笑着进院来。
“你们听说赵谈那家伙的事了没有?笑死了我啦,那是我爹和刘大将军的计,他一开始还以为刘大将军跟他是一伙呢。”
程浩风将秦逸迎进屋内,满是疑惑看着他。
秦逸说赶走了赵谈,秦家又收回了被扣的货,搞这一出连环计,是为了弄到银片苁蓉。
“哈哈哈,一切全是我爹安排的,刘都答应配合。”秦逸且说且比划,“明白了吧?我爹拿到了银片苁蓉,配了药暂缓病情,就不怕赵谈拿捏。”
程浩风轻轻点头,已想通此事的关窍,又问:“看秦家主常吃一种药丸,还是一用猛劲就咳,这药丸是银片苁蓉所配?效用也不是太好。”
“唉,这药是只能控制病情不发展,要根治得配齐天材地宝级的灵药,好容易寻着些灵药,还让那个贼毁了一多半!”
“原来是这般,那个贼真是可恨。”程浩风侧低头说,手指不由自主在桌面上抠了抠。
秦逸又说:“寻药的事儿可难办,程师叔有闲时,也请帮我们寻寻。”
程浩风问他需要些什么药,秦逸说别的药材要弄到都不难,有五样药材很难寻。
雪玉芝、清凉菡萏、龙珠枇杷倒是寻了些来,只是宝库出事时被毁了很多,要再寻得费时又费钱。
而另有苦玄参和刺青蒿更难寻,连该到哪里去找也不知道。
苦玄参是闻着都有醒脑的极致苦味药材,长得似玄参;刺青蒿是一般细叶青蒿长多年后,要成精又还未成精之时,长出了小刺,而称刺青蒿。
程浩风暗暗记下,要是有机会寻到这些药材,不能被秦家得了去。
“程师叔,听说秦沐风和维偌佶法师关系不错,让他帮忙弄些灵药不难吧?得让我爹早些完全康复,我才有得玩儿,唉,我可太累啦,麻烦事多得很,柳树沟那些人又闹得凶!”
“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秦逸伸了个懒腰说:“懒得跟他们耗了,我二叔太磨叽,先前两个时辰,我三叔果断封了柳树沟……”
程浩风一惊,食指紧压在茶碗的碗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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