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的光从窗口透入,各类杂影映在白墙上,秦沐风站的角落堆叠了重重墨影。
他于这些墨影中显得更为挺拔秀逸,雪白衣袍上绣着青绿云纹,让他如在青云碧水中,超脱于乱纷纷的嘈杂大堂外。
当秦沐风背过身时,林芷君脑海中许多往事涌来,满含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好想大哭一场,可她飞快拭了泪,倔犟看向蔡莲君再次要求离开。
不懂她感受,但明白她心中不好受,蔡莲君一脸痛惜,轻抚着她颤抖的肩膀,试图给一些安慰。
想安慰她,但又用充满了威严的语气说:“二师妹,玉真宫是你所属师门,也是你的家,无论外界如何评判,玉真宫永远是你坚实后盾。可是,你不能求师父无限度纵容你,错要认,罚要受,师父所做是帮你,不是害你。关押你,教训你,那是玉真宫规矩,也是师父为师的责任。你不能因为这些,就不回玉真宫。”
这些道理既是蔡莲君个人看法,也是洛玄心授意,林芷君其实懂这些道理,可是仍不愿回去。
“她不愿意回玉真宫,你们还逼她干什么?”扆彤焰朝大堂近前两步,言辞铿锵:“林芷君不当盟主了,那也是众生全友盟的一员,我们有权带她走。不管她以后会遭遇什么,我们定然会与她并肩承担,共同寻找解决之道,才不会像你们那样轻率地把她推向那冰冷的监牢,无情的审判台。”
蔡莲君只肃然看着扆彤焰,没有反驳。
那要面临的惩处,让萧岁心疼不已,握拳说道:“蔡仙师,要是芷君回去,你们竟要如此对待她?那不回去也罢。”
愤愤说完,萧岁转向了林芷君,眼神温柔而坚定,语气诚恳道:“芷君,你可愿随我游历四方,抛却世间的纷纷扰扰,我们自由自在度完余生?”
大堂中的人立刻议论纷纷,萧家这是要保林芷君的态度?以前萧家不会保林芷君的,要这般解决,萧家得承受多大压力?
可那样对林芷君来说,是一个很好归宿,一些了解点状况的围观路人中,有同情林芷君的,都劝她答应。
这岂不是让萧岁如愿,让林芷君脱罪?秦逸见状,感到这一趟要白跑。
他怒火中烧,紧握剑柄,眼睛圆瞪,声音冷硬如铁:“萧岁,你被魔女灌了什么迷魂汤?萧年,你要是不管管你弟弟,你们萧家就是在纵容罪恶!林芷君藐视天威,建什么众生全友盟,还抢走那么多修行门派的宝物,要是轻易放过,所有规矩都变得没规矩!”
楚凡紧随其后,面容冷峻高声说:“林芷君必须受罚,以正视听!洛玄心洛仙师还是羲明山管规章法度的主事,更不能偏袒徒弟,只有秉公处理,才可以服众。”
层层压力之下,林芷君回了玉真宫,即使不死也会过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活吧?
蔡莲君长叹一声,她看看秦沐风的背影,又瞧瞧萧岁的面容,竟想着林芷君不回玉真宫或许更好。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要怎么办,秦逸和楚凡又不断催促她给出惩罚判定结果,她只得说:“你们不要多问,我师父不会徇私,具体如何做,我师父自有定夺。”
秦逸和楚凡还不满意,不让蔡莲君带走林芷君,定要当场给个重惩的许诺才行。
怎么会许诺呢?蔡莲君深知要是说了怎么惩罚林芷君,说出去的话就收不回来,再无转圜余地,她不肯说,又与他们争执起来。
吵闹声中,萧年轻笑旁观,以一种超脱世俗的姿态,扬了扬手,绕指柔红线轻摇出一片片红光。
这些红光如鲜花瓣瓣飘落,绮丽之景似在桃花林中。
“各位,耍些雕虫小技只为请你们不要再争吵,可否听我说几句?”
萧年见众人一时皆静下来,贪看绕指柔红线所织幻境,出声劝解。
清了清嗓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话语间带着几分戏谑与深意:“诸位道友何必争执不休?人生苦短,珍惜眼前人,要及时行乐,才是道心圆融。”
大堂之内,五方立场分明,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气氛紧张得几欲凝固,听萧年说这些都不屑地冷哼。
“你们觉得要悠闲度日不可能?”
萧年反问,语声温和却暗含锋芒,随即正色提议:“和谈吧,各位。无休止争执下去没用,白白消耗彼此力量。为何不寻求共识,化解恩怨呢?同为修仙者,不可太偏执,莫要自相残杀。”
围观者们点头称是,秦逸却怪笑不停,当日要天庭逼林芷君去死的就是萧年,这会儿讲什么歪理?
“秦大公子,是否反对?”萧年知道他在怪笑什么,看着他说,“我也曾有要把林师叔严惩的执念,几乎要疯了,也正是过了那段煎熬的时光,才想通了很多事。”
秦逸撇撇嘴,“嘁”了一声。
蔡莲君和楚凡对萧年的提议挺感兴趣,扆彤焰则坚决反对,几方又争论不停。
“求你们了,快和谈吧。”萧岁心疼地看了看林芷君,又朝他们鞠躬,“扆姑娘,你师父这样被困住,会多痛苦?大家先谈出个结果,再让芷君做选择好不好?谈好结果后,不论芷君怎么选择,另几方都不要再干涉。”
其实楚凡也不愿再耗下去,他疑问的目光看向萧年。
萧年没说什么,他的提议看似是为了平息纷争,但那幽暗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算计,楚凡都难以猜到他的真正意图。
低头沉思片刻,楚凡首先表态:“我答应和谈,给萧十六弟面子。萧十六弟,你对她痴心一片,令我深受感动,为了你们以后顺利在一起,我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我让步了,你们呢?”
蔡莲君无奈叹着说:“能和谈也好,但无论如何我都坚持带她回玉真宫,和谈只是要避免发生冲突,有个商量机会。秦师弟,你意下如何?”
没有林芷君开口,秦沐风回答蔡莲君时也没有转过头:“蔡师姐你做决定吧,我的心太乱,没有主意。”
蔡莲君和萧年、楚凡再劝秦逸,哪知秦逸还没怎么激烈反对,扆彤焰带手下冲了进来!
“和谈个屁!我师父的命运,不能让你们来定!”她掣出辣双螯对准蔡莲君,“快放了我师父!我盟中还有大量援军赶来,再不放,那就硬抢!”
蔡莲君一振衣袖,左手五指捻弄如花,掐出法诀,将要和扆彤焰对战。
秦逸眼睛眨了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们,萧岁着急去劝。
“彤焰,不要开打!”可还不等萧岁劝说,林芷君已经发话,“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去跟他们谈,你们商量个结果,我再决定回众生全友盟,还是上羲明山,或是与萧小弟浪迹天涯。”
顿了顿,她又说:“秦师兄,你转过身吧,你代表玉真宫去跟他们谈。”
秦沐风缓缓转过身,疑惑看着林芷君,蔡莲君让他不用多问,且由他代表玉真宫。
“如此甚好,请众位跟我去萧府和谈。”
萧年笑着邀请,看向秦沐风时停顿了一下,再又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萧岁,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秦沐风感到别扭,侧头看向大堂外。
扆彤焰和林芷君争论几句,还是同意去萧府和谈,于是都离开此处。
他们去之前,为表各方公平公正谈判,让林芷君留在了客栈不要去,以免她私自跟某方跑了。
为了防林芷君逃跑,也为了防有势力暗中劫走林芷君,让蔡莲君留在客栈看守。
一行人到了萧府花厅中,萧年到门口去让萧岁准备茶水糕点。
瞅瞅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萧年又低声说:“你听我的没错吧?一切是不是照预想在发展?你且放心去办,定让你得偿所愿。”
为了少些干扰,萧年让奴仆都退下,萧府花厅中各人选座位坐下,没人伺候,只望着房顶发呆。
秦沐风也落座,萧年在他对面坐下,还邀扆彤焰坐到旁边。
而楚凡、秦逸坐了另一张桌子,萧岁正端了东西走到门口。
萧年给扆彤焰递个眼色,又看向萧岁。
扆彤焰顺着他目光看去,萧岁捧了个托盘过来,盘中是几杯果茶。
“诸位,这是萧家独家秘制的果茶,生津止渴,最适宜夏季饮用。”
他说完,把托盘放桌上,首先给秦沐风递了一杯,“秦仙师,久仰大名,早想与你交个朋友,可惜未曾有机会,今日总算见着,感到与你一见如故啊。来,你先尝尝这果茶味道如何?”
秦沐风心中憋着气,脸上有不快之色,但仍是出于礼貌接过茶杯,哪知却被萧年拦下。
“秦师叔,这果茶虽好,但有些酸涩,要加糖同饮才清甜可口。”
说着,他去拿装糖块的小罐,那小罐在扆彤焰手边,他的手又正遮了罐子朝向秦沐风的那边,要是扆彤焰此时给糖下毒……
只其中一块糖有毒,那么毒发之后,即使查起来,果茶无毒,茶具无毒,哪会怀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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