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凌晨最黑暗之时,天边有一层黑云黑得像要把灯火压灭。
扆彤焰皱眉盯着萧岁,厉声高喊:“你说什么?给姑奶奶再说一遍!”
“你……下毒害我!救命、救命啊……快、快让芷君来救我……”
萧岁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声音也成了怪异腔调。
四周顿时哗然,盟众们对扆彤焰投去又怀疑又惊讶又惧怕的目光,他们敬仰扆彤焰也愿意服从她,可毒害萧岁这孱弱小少年也太过分了。
扆彤焰被这些目光看得脸上火辣辣,心里冰凉凉,又狠狠瞪着萧岁,让他把事情再说一遍。
扆彤焰是不敢相信所见所闻了,看她这般,萧岁痛苦到极点的脸上,竟浮起一抹快意的微笑,用命去赌,似乎还已赢了的微笑。
他还是说:“扆彤焰这个毒妇害我……快去找芷君,只有她能救我……”
扆彤焰用力摇摇头,又掐了掐眉心,竭力要冷静下来。
盟众们有的也懒得管是谁下毒,喊着快请郎中解毒,不要再指责争辩浪费时间。
扆彤焰正要答应这提议,混在其中的内应又大喊:“是不是萧十六公子又来纠缠林仙师,惹得盟主发怒,要毒死萧十六公子,永绝后患?我们不要管啦,让他死吧!”
这句话如同巨石投进平静水面,盟众们虽都疑心扆彤焰下毒害萧岁,可到底要先维护自家盟主才是,这一喊,显得扆彤焰真下毒了,还不管萧岁死活似的。
他们都不出主意,也不做什么了,只呆呆站一旁,而那个内应已悄悄溜走,往城中萧府方向而去。
扆彤焰平时伶牙俐齿,此刻不知怎么辩白,实在是因刚才那些事太令她震惊。
她脑海中还浮现着进密室与萧岁谈话的情景,一开始萧岁吵着要见林芷君,她当然不会同意。
后来,萧岁威胁她,要是不同意林芷君跟去萧府就要自尽,她也没当回事。
萧岁还反复说,只有林芷君嫁进萧府,才可以妥善解决事情。
扆彤焰懒得听他废话,抬脚往外走,他跪趴下来,拉住扆彤焰的腿。
他还红着双眼说胡话:“给我下毒吧,快下毒啊。这样一来,萧家为了救我,必然会动用家中强者来为我解毒。而你,就可以趁机复仇,还可以暗中取走降妖除魔令。哈哈哈,萧年要是想要回令牌,你就以此为条件,提出众生全友盟不必搬走,萧家也不要再找芷君的麻烦。我们这就实现我们共同的目标了啦,这多好啊。”
扆彤焰冷哼一声,又抬腿要走。
萧岁把她的腿抱得更紧,还古怪笑起来:“你走了也没用的,看看,这是什么?”
扆彤焰垂眸看去,萧岁的手在怀里掏了掏,轻轻一摇,一个半透明小瓷瓶出现。
瓶中有漆黑的液体,凭着天生感应,扆彤焰知道那是自己蚂蚁本体所含的毒液,剧毒无比,此毒还很难解。
要是谁中小剂量的毒,她自己要为人解毒,都需要以内丹吸回毒性,极损修为。
如果是身体弱的人,中了大剂量的毒,要彻底解毒,她得把内丹都送出去。
“你从哪儿偷的火灵毒液?快还给我!”
扆彤焰愤怒之余又感到担忧心惊,用毒这是她保命的法子,轻易不会对人喷毒。
而且,她把自己排出的毒液一点点积存,要很久才有一颗葡萄大的量,萧岁那小瓷瓶里该有三颗葡萄大的量了吧?
“不还!你别管我怎么得到火灵毒液的,你要是敢不送芷君去萧府,我就喝了这毒!”
萧岁把小瓷瓶挨近唇边,那不要命的模样真是难缠!
扆彤焰气得嘴唇微抖,冷笑指了指那毒液,心下一狠,眼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喝吧,萧岁,我不拦你。不是总说愿意为我师父献出生命吗?让我看看你的决心,你到底爱她有多深?”
在扆彤焰眼中,萧岁是个没事找事儿的任性胡闹公子哥儿,哪能真豁出性命?
出乎她意料的是,萧岁竟然毫不犹豫举起小瓶,一饮而尽。
扆彤焰的脸色瞬间大变,她全无防备啊,连忙动手试图阻止萧岁时,瓶内的毒液已喝进一半!
要用灵气逼出毒液,也为时已晚,萧岁已有中毒症状。
“你……你疯了!”
扆彤焰掐着萧岁的下巴低吼道,她迅速从怀中掏出解毒丹药给萧岁服下,但效果并不明显,毒素已经开始在他体内蔓延。
萧岁是萧太夫人的心肝宝贝啊,死在这里,萧家必定全力来复仇,就算扆彤焰和功力高的盟众能抵挡,那些功力低的盟众要被害多少?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怎么办?喝进去的毒液太多了,他身体又太弱,解毒丹药也没用,难道要用我的内丹解毒……他这程度,怕是要把内丹全给他,我功力尽失……”
扆彤焰慌乱喃喃念叨,萧岁已嘴唇青紫,疼得青筋暴起了,还趁扆彤焰没注意,爬出门喊出那些诬蔑的话。
平日里的萧岁手指划个小血口,都要哭叫半天,这时要在痛得五官扭曲时,还保持清醒没晕过去,是有极强的毅力支撑。
这毅力源于他对林芷君的执念,总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不这么做,就再也见不到林芷君了。
回想事情,在扆彤焰脑海中是发生很多细节,但在别人看来,扆彤焰只是发呆了片刻。
挺了挺腰,扆彤焰甩手发出一道灵气光,前方梧桐树的一截树枝被打落!
在场者被惊得都看向她,也不再议论。
待此时,她才双手朝下按了按,高声说:“不许乱猜测!我没有下毒害萧岁!萧岁,你为什么冤枉我?”
“没有……没冤枉你……”萧岁嘴角渗出乌紫的血,仰头绽出阴鸷笑容,舌头却已发麻,吐字不清。
扆彤焰不再问他,拎起他搜身,搜出指套,展示给大家看:“他盗了寒月芷梦琴!怕受罚才自己服毒要挟我们!”
说着,又厉声道:“萧岁,快念咒语打开指套,把琴还回来!”
萧岁的脸上仍还挂着笑容:“我是偷了琴……就是被抓,你才对我下狠手啊……我还……我还……”
他承认盗琴,又咬了舌尖一下,让自己念咒语能念清楚些。
很快,寒月芷梦琴从指套中飞出,扆彤焰重新把琴放回大铁箱中,锁在密室。
萧岁趴在地上,疼痛难忍,双手抠着石板缝里的草,细长白嫩的手指变得像什么怪兽黑爪子,指甲缝里血和泥糊在一起。
“我还了琴……求你们让芷君回来……带我解毒……”
盟众里有一些年老心软的已感动得含了泪,帮他向扆彤焰求情:“是啊,他还了琴,错了也受罚了。盟主,带他解毒吧?”
“不能让师父去萧府!”扆彤焰反对提议,又皱眉说,“我试试用灵气逼毒。”
扆彤焰抬起萧岁的手腕,灌注灵气入他脉中。
萧岁轻叹着说:“没用的……让芷君送我回萧府解毒……萧家有办法救我……让芷君送我去……嘿,要是我死了哈死了……你更说不清……快,让芷君送我回去……”
林芷君的名字再次被提及,盟众们又交头接耳议论,萧岁为什么还敢信林芷君?她是扆彤焰的师父,不怕她不肯解毒吗?萧岁的要求实在不符常理。
而此时的林芷君已将远离这些是非,掠行至了共河镇外三十里的小山坡,朝更远处而行。
即使逃不到理想的地方,会被追杀者找到,她也可以享受十天半个月的宁静与自由了。
扆彤焰不愿再有事干扰林芷君,对萧岁说:“你有什么阴谋?硬要我师父送你去萧府是要害她吧?我送你去!哼哼,去之前,我看灵力逼毒有没有效?”
扆彤焰用灵力稳住他一线生机,再提起他衣领,要带他走。
“放开我!没用的……你用你的灵气也只有暂时控制毒素不扩散,解不了毒!要是你去了萧府,你会有危险,芷君也要有危险!”
扆彤焰已飞到半空,听了他所说,又旋身落地。
“你还说灵气逼出毒素没用,你说话都利索了!扯什么危险,是什么意思?”
“我不说!不见到芷君,我不会配合你!我是好了一点,可你的灵气只压得了毒性一时,不是真的逼出体外……”
萧岁的话音越来越低,刚刚恢复点正常的脸色,又变得惨白中透着青黑。
扆彤焰把他推倒在地:“那你就等死吧!反正我不会让师父去萧家!你死就死了,又不是我下的毒!”
萧岁痛得双手蜷缩又颤抖,还坚持要见林芷君:“我中的是火灵毒液之毒……那是你族蚁后特有的蚁毒……就算另有隐情,不……不是你亲自下毒,那也跟你……脱不了关系。我让芷君……送我去萧家,为了她好……这样她才能安全。”
扆彤焰揪着萧岁的发髻问:“你们设了什么陷阱要害她?你让她送你去萧府,是想干什么?”
萧岁抹了抹嘴角的血,大喘两声再说:“芷君见我祖母去了吧?还没回来呢……多半还在萧家别院。你送我去解毒,嘿……一传开……祖母得知我中毒了,你说她气恼之下会不会、会对……对芷君用狠辣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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