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正说着,王爷就到了,请坐,茶汤刚刚煮好。”王璇玑看到江凡推门而入,一脸笑容的招呼。
而此时,谢三娘站起身,恭敬施礼,“见过……王爷。”她口中称呼略微犹豫了一下。
王璇玑嘿嘿一笑:“三娘啊,当着我就没必要了,老王我可非常清楚他真正身份。”
江凡也含笑示意谢三娘不必拘礼,“说的是,人云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不过这话用在老王你身上不怎么合适,你这家伙一贯遮遮掩掩,哪有实话可言。”
王璇玑正色道:“这话别人说得,王爷不成,在这方面而言,你我半斤八两。”
江凡摇头失笑:“嘴上不饶人呐。”
说着举步上前,先给师傅见了个礼,随后撩衣襟坐下,看了看桌面。
“你们喝酒,却让我喝茶?”
王璇玑道:“这可并非头次见面那上品岭南金丝雀舌,是老夫从小鹂姑娘那顺来的极品。话说王爷不怎么够意思啊,老夫帮你多少回,这好玩意儿都没掏着一点,反倒人家美人儿那里好几十斤,重色轻友的很。”
江凡瞅着他正色道:“老王,咱俩啥时候成朋友了?合作就是合作,莫要交浅言深好不好。”
王璇玑嗤之以鼻:“你小子,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事非要说明不可?”
江凡摸了摸下巴:“您觉得呢?”
王璇玑指指他看向张之陵:“老张啊,我就说你收这个徒弟不是什么好饼,从来不能待人以诚。”
张之陵抚髯道:“也不能这么说,听我徒儿讲,你二人的确从未开诚布公过,他岁数小不懂事儿,你岁数大啊,不开个好头怪的谁来?”
王璇玑惊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
江凡十分不屑:“行了吧,老王,知道你擅长拐弯抹角,今儿当着家师在场,你倒是说说,究竟站哪边的?”
张之陵却微微一笑:“小子,这个问题,还是为师回答你吧。对这老小子,你不能问他站哪一边,因为……他一贯哪边也不站。”
嗯?江凡神色一愣,“哪一边也不站?”
张之陵点点头:“别忘了,这老儿真正的身份乃墨家钜子,入世行使主张而来,皇庭也好,极乐也罢,都不过是他用来推行理念之所。”
江凡有点吃惊:“不是吧,这也能行?”
“能行,能行。”王璇玑接口:“为何非要站队?为学派推行思想主张就不能独树一帜么?”
江凡皱皱眉:“不对吧,当初你可说过,大周为正统,谁要与大周为敌,就是你的死敌。”
“哎呦,难得你还记得,不过,那是为了回返皇庭故意而言,而且……”
他眯着眼看着江凡:“你也不可能与自家为敌不是?”
江凡切了声:“当初你挑起天狐争夺战就是为了那本小册子,难为你如今还死抓着不放。”
王璇玑摇摇头:“非也,天狐战的目的可并非只为探查你身份,还有个目的是要清扫极乐。”
江凡点点头:“这个也能理解,不过我很好奇,你清扫极乐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皇庭日后考虑?”
“看来,你对我的用意还是有所怀疑。”
“不能不怀疑,你身兼两面,大周野相同为极乐天玑,极乐可非昔年大周之影卫。”
“果然,你小子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故此从未对老夫真正放心。也罢,今日当着老友就说开吧。”
他提起酒杯抿了一口
王璇玑淡淡一笑:“有句话不对,极乐从根本上而言,还是大周之影卫,但老夫却不是为了大周这两个字,而是大周所象征的意义。”
江凡神色一动,扭头看向张之陵,他忽然想起师傅曾说过的话。他的确希望天下太平,却并非一定要大周去做这件事。原话是:天下一统,人间太平,无关传承。
昔年张宰辅大彻大悟之后再度奔走五国,已不再为复兴大周,只为选明君而定人间。
难道,这王璇玑也是那天下仁者之一?
似乎看出他心中惊异,张之陵缓缓放下手中酒盏。
“非也。老王与为师虽有类似理念,但推行主张并不一致,这老家伙并不觉得非明主不可平天下,更信奉为黎民开智,希望人人都能认识到战争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平等互爱才是天下和睦之本。”
江凡大为疑惑:“老王……这可不像你啊。”
的确,这思想倒是符合墨家兼爱非攻之理念,但未免太过理想化,甚至很不切实际。然而观这位天下三智之首行事,可绝不是理想主义者。这就显得十分矛盾。
王璇玑却淡淡笑道:“并非矛盾,只是道与术的区别。我行我道,却也深知,术在前,道在后。没有好的手段,休想推行什么理念。故此,我才尝试去担当各种角色,参与庙堂江湖,只为了寻找最合适的办法。但唯此心不变。”
这一刻,江凡竟然觉得他身上腾起一种神圣的光辉,那同样是为理念而生的纯净光芒。
一时间,江凡心中尊敬油然而生,世上之事,先不论其他,但凡有爱世人之心,为理念而践行,就已经值得尊重。孰能规定济世救民只有一家可言?
正如武修,也有大道三千,正如学问,亦有百家争鸣,但只要不是邪道诡术,歪理邪说,便应该各绽风采。
江凡不由拱拱手:“老王,倒是失敬了。”
王璇玑摆摆手哈哈一笑:“你小子眼神告诉我,你想得透,不错,难怪颜圣、老宰辅、道尊都看重于你。但我王璇玑秉承墨家,很难为外物所动,恐怕要各行其道哦。”
江凡点点头:“可以理解。不过,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冲突的。说到底你明白,一个民族,一种文明,在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不能同时走两条路。”
“民族,文明……”王璇玑感叹:“能说出这两个词,格局就比老夫要高的多。但无论如何,大道通天,谁能规定天下一定是你的理念最合适?至于冲突,在所难免。”
江凡认真道:“但古来解决冲突最终的办法就是战争,而战争自然有流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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