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方屹有些无措,不自觉的搓着手,
“我叫人准备了药膳,你身子需得调理,已经叫人给你送到你的院子去了,你记得吃。”
他此刻就像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一般,事无巨细的絮絮念念。
虞疏晚想问问他,从前也是这样对虞归晚的么?
可是这话若是说出来就显得有些矫情,还在期待着他的那些感情一般,索性就闭了嘴。
没得到虞疏晚的回应,虞方屹也不恼,看着她进了府,这才跟着一起回去。
灯笼的影子将二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此刻看着,影子比他们二人更像是亲密的家人。
“……太后娘娘应该很喜欢你,在之前就多次请你。”
虞方屹没话找话,
“你在宫里应该是高兴的,可你也小心一些那些个嫔妃。
云妃还因着上次的事情记恨你,若是让她寻到错处,只怕是不会轻饶。”
见虞疏晚看他,虞方屹忙道:
“不过你且放心,你父亲我好歹是个侯爷,云家再怎么,我也能够护着你。”
虞疏晚扯了扯唇站住脚步。
虞方屹以为她有话跟自己说,眼睛带着期待看向她,却只听得虞疏晚清凌凌开口,
“我到了,外面风大,侯爷还是先请回去吧。”
说完,虞疏晚再不看他的神色,直接进了香雪苑。
一边的常慎试图劝慰虞方屹,
“小姐也就是这个脾气,倔得像头驴,不就是跟您一样?
总得让她发发气,等她泄完气了一切就好了。”
虞方屹却只是站在香雪苑的院门口,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无声离开。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很暖,虞疏晚站在外间脱了身上的披风,站在炉子前驱去身上的寒意。
虞老夫人听见动静叫了她一声,虞疏晚应声,
“我就知道您还没睡。”
虞老夫人声音带着笑,
“我知道你回来定会来一趟,怎会睡那么早?”
虞疏晚浑身暖意地进了暖阁,见虞老夫人已经洗漱好了,一身中衣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床上对着烛火看书。
虞疏晚蹙眉,上前将书拿了过来,
“祖母,我不是说过吗,晚上就不要用眼睛了。”
如今虞老夫人就一只眼睛,虞疏晚是万分小心着这些。
“那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时间吧?”
虞疏晚的语气软下来,
“您要是觉得无聊,我就请个戏班子,您也能够看着乐呵,怎么样?”
“戏班子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虞老夫人摆摆手,
“你给我读书听就是。”
虞疏晚点点头,等念了会儿,抬头便就看见虞老夫人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放下书,轻手轻脚地将虞老夫人身子放下,又给她拉了被子,这才出了房间。
知秋在外面加着炭火,看见虞疏晚出来连忙打了招呼。
虞疏晚问起了今日虞老夫人在院子里可好,知秋点着头,
“一切都好,就是老夫人如今行动不便,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
说着她的眼睛又红了,
“好在您将表小姐留下来了,白日里她主动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话。”
虞疏晚沉吟片刻,道:
“这些日子就先辛苦姑姑帮着念书。
我叫人找一些有意思的话本子,祖母听着也能够有趣些。
等之后我再想想办法。”
出了院子,虞疏晚先是顿了顿脚,随即又出了香雪苑,往着虞岁晚的院子去了。
虞岁晚还在跟手上的弓弩做斗争,一边的刘妈妈一点一点着脑袋,嘴里嘀咕着,
“……我家小姐……”
砰——
刘妈妈一个激灵坐起来,
“小姐没事儿吧!”
虞岁晚有些心虚,
“不小心脱手射出去一支箭而已。”
刘妈妈拍着自己的心口,
“您没事儿就行……”
虞岁晚有些懊恼,
“我感觉这个已经再做不出来有意思的东西了。”
刘妈妈刚要劝着虞岁晚先睡觉,就听见了虞疏晚的声音,
“做不出来,那就换一样。”
虞岁晚的眼睛一亮,
“疏晚姐姐!”
虞疏晚坐下在她的面前,将弓弩拿在手上打量着,眼中划过几分的赞赏,
“昨日见到的一点瑕疵你今日便就改好了,不错。”
虞岁晚面色微微红,
“我说过,要做到最好。”
虞疏晚放下弩箭,看向她道:
“请先生的事情我缓缓再去,祖母受伤,现在行动不便,少不得会胡思乱想,你不如带着祖母一起折腾些有的没的,只要不伤到你俩都好。”
一听不必请先生,虞岁晚立刻就亮了眼睛,巴巴儿道:
“还有这好事儿……”
虞疏晚:“……”
也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才会抗拒念书,贫苦人家的女儿书都不一定能看见长什么样。
她没有多说其他的,只是跟虞岁晚多嘱咐了两句就准备回房。
临了要走,虞岁晚有些不安的问道:
“姨奶奶的眼睛和腿还能好起来吗?”
她到底是个孩子,好奇心还在。
虞疏晚想了想,道:
“或许会好起来的。”
“是谁伤了姨奶奶?”
虞疏晚难得在虞岁晚的面前忍不住笑出来,她问道:
“怎么,你想要帮祖母?”
虞岁晚眨巴眨巴眼睛,
“姨奶奶很好,疏晚姐姐也好,我想给你们报仇。”
“那就先好好听话,等你什么时候有实力了,我再告诉你。”
哄孩子这件事儿虞疏晚算是头一次做,出了房间门,可心小声问,
“小姐,您真打算跟表小姐说啊?”
“跟她说做什么?”
一个小孩儿,更何况跟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将她牵涉进来就实在是不公平了。
虽然有上一世的恩怨在,可虞岁晚显然就是一个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如今也在慢慢变好,她让人去送死么?
不过是哄着她多提升自己罢了。
可心佩服,
“小姐实在是高,从前表小姐多嚣张跋扈的人,如今跟大变模样似的。”
虞疏晚没心思去解释这些。
毕竟她一开始只想打服虞岁晚,谁让虞岁晚怎么突然就乖下来了?
她接下来的事情多,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管孩子。
之前几个月没有管铺子和商会的事情,马上到年关,账目都是要一一盘点的。
秀娘也早就已经恢复好了身子,虞疏晚不在的日子里想尽办法跟刘有和离了,拼着一口气硬生生将寻芳妒重新开了起来。
虞疏晚接下来全是在账本子里过日子,还没理清楚,就听说一件轰动京城的事情——
拓跋使团来访。
可心有些慌张,
“难道乐嘉公主说的要成真吗?
小姐,这……”
“急什么?”
经过最开始的惊讶后,虞疏晚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让苦心过来,有几个账本需要她出去送。”
可心见她这般,有些慌乱的心此刻也安定下来。
很快苦心就来了,虞疏晚屏退屋子里伺候的人,问道:
“拓跋使团来访,可是冲着你来的?”
苦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奴婢不知……
可是他们此次前来,想来没有安好心。”
虞疏晚不管对方是不是安好心,只道:
“换一张面具吧,身份的事情我来解决。
拓跋此次前来,说不准是什么缘故,你我手上没有筹码,能避则避。”
苦心点点头,犹豫半晌,道:
“您能不能……不让慕世子知道这事儿?”
虞疏晚意外,
“这跟他什么关系?”
“奴婢怕慕世子生疑,给您带来麻烦。”
苦心低低道:
“奴婢虽然被处置的时候年纪小,可不管是招数还是眉眼已经长成。”
“放心吧,我不说。”
虽然虞疏晚觉得这么多年过去,慕时安不一定记得,可还是应承了下来。
“死”一个苦心不难,虞疏晚做的却格外小心,只怕会留下什么把柄。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白家家主收了个义妹白盈盈,与虞疏晚一见如故。
看着眼前人的容貌清秀可人,虞疏晚忍不住夸赞,
“好看。”
苦心,不,是白盈盈。
她面上升点红,道:
“小姐就别打趣奴婢……”
“你如今不是我身边的丫鬟,自称什么奴婢呢?”
白盈盈咬着唇,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故作轻松,
“当初我也想过脱奴籍,没想到是这样脱的。”
“感觉如何?”
“甚好。”
两人相视一笑。
虞疏晚倒了杯茶给她,白盈盈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听虞疏晚道:
“这些你得习惯。”
白盈盈有些坐立难安,深吸一口气道:
“小姐,我还是想在你身边好一些,如今我跟你隔这么远,我心里总不踏实。”
“你就算现在不跟我分开往后也会。”
虞疏晚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你如今也算得上是正经小姐,能做的更多了。
我给你这么一个身份,也自然会让你做该做的事情。”
白盈盈有些紧张,
“奴、您说,我听着。”
虞疏晚的面色微微冷凝,
“白家商会遍布大祈,查人查事是最快的。
我之前没有交给白知行做,是因为他志不在此,我也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拿下白家商会的幌子罢了。
你如今行事也越发的成熟,也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有时候比我还要稳重一些,这件事交给你再好不过。”
白盈盈手心开始往外冒汗,
“我能做好吗……”
“我有银子,你有手段,不会地问,有什么做不好的?”
虞疏晚哑然失笑,可很快又收了笑,道:
“你记得先打探一件事。”
白盈盈坐正了身子,认真地看着虞疏晚,
“小姐说就是。”
“查无痕的身份。”
虞疏晚的眼中闪着寒芒。
她一早就怀疑无痕了。
虽然慕时安说无痕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算是一个杀手为主的组织,可瞧着里面有用的人也就三四个,无痕弱得跟鸡崽一样,连她都打不赢,甚至被柳婉儿当耗子耍……
她可不信无痕那个脑子能够完美御下。
白盈盈记下。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后,白盈盈又道:
“我不在,小姐身边无人可用了。”
虞疏晚扶额,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柳婉儿就像是赖上她了一样,反正是没提要离开的话,每日逍遥快活去小厨房、香雪苑、虞归晚的院子来回巡逻。
基本上是看完虞老夫人后嘴里叼着一块儿糕点从小厨房往虞归晚的院子转悠。
问她转悠什么,柳婉儿只道自己是在蹲无痕。
不知道是不是被柳婉儿给打怕了,总之最近无痕也不敢出现,虞归晚因着那一日落水加挨打,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也没人敢对虞归晚有多少的关注。
短时间内柳婉儿不会走,她也省事了。
白盈盈听了虞疏晚的话,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点头,
“柳大夫很好的。”
虞疏晚诚恳点头。
这一点她不能否认,一个武功高强的一根筋医痴,好哄就是了。
等送走白盈盈,离戈恰好过来。
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白盈盈的身影直到消失。
虞疏晚挑眉,
“怎么,变心了?
你要是看上了白小姐,我可就跟阿姊说了。”
也就是这几日虞疏晚才知道离戈喜欢宋惜枝,此刻的一句话让离戈立刻收回了目光,惯来冷冰冰的脸上多了几分慌乱,
“我没有!”
对上虞疏晚笑吟吟的眼睛,离戈无语开口,
“你耍我。”
“逗逗你嘛。”
虞疏晚道:
“谁让你一直盯着盈盈看,很难让我不觉得你移情别恋了。”
“我没……”
离戈无力,
“我只是瞧着她有些眼熟。”
虞疏晚眨了眨眼,
“你是见到一个漂亮姑娘就觉得眼熟吧?
你等着,我这就写信给阿姊……”
“没有。”
离戈火急火燎将一封信放在桌上就转身离开,
“这是世子给你的信!”
“哎呀,真不喜欢盈盈?”
虞疏晚追着问,直到离戈的背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脸上的笑这才淡了下去,只剩下了一片幽深。
离戈似乎是看出了点儿什么,不让白盈盈在自己身边果然是对的选择。
如今白盈盈并未用人皮面具,毕竟人皮面具到底是有些限制的,再逼真也不会跟自己的脸相似。
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得有人记得白盈盈小时候的脸。
虞疏晚是真的将白盈盈当做自己朋友,私心也希望她能够用自己的脸有个新的生活。
这也是白盈盈自己的选择,她只管帮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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