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云淡风轻的讲述着。
整个过程,也只见他的沉默,却不见他的愤怒。
但他绷直的身躯,与攥紧的拳头,昭示着他内心翻涌的怒意。
只是他较能克制与隐忍,所以从他的表情之上,看不出该有的愤怒。
众人闻言,怔在了当场。
惊的是这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一个阴谋,心疼的却是,白瑜这些日子所受的苦。
俞皎更是红了眼眶,心疼她那意气风发的夫君,竟然藏粪桶、吃蚯蚓,几度险些送了性命。
小传义怔怔地看着七叔,他抿了抿唇,那满是心疼的眼底,蕴了一抹敬仰。
他觉得这样的七叔坚韧英武,能屈能伸,当是他该学习的榜样。
白瑜的经历,就算是不说出来,白明微也大概能想象得到,在那种情况下活到现在,究竟需要承受怎样大的苦楚与屈/辱。
把所有的心疼敛于眼底,她攥紧腰间不离身的剑,缓缓闭上双眼。
她的表情很平静,但可以看出,她的愤怒藏在很深的地方。
是了,当初北燕连夺四个城池,元贞帝那懦夫便准备与北燕议和,阴山一战前,祖父曾请求支援,然而不但没有援军,便是粮草也不给运。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秦丰业那小人!
只因秦丰业那狗贼在元贞帝面前主张议和,想要通过献上财宝和公主一事让北燕同意停战。
八万将士尚且边疆血拼,身后的人却想着怎么卖/国求荣,掏空国库送上女人来求安稳。
这是一件多么悲哀且可笑的事情?
之前她还一直奇怪,为什么前去救失踪的百姓需要那么多的人马,原来北燕人正准备从阴山荡绳而下。
父亲为了平城不被围困,才会率大军前去阻截。
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因为没有粮食的平城,粮草即将耗尽的大军,绝对不能被围困,就算是拼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将士和百姓困死其中。
所以父亲做的并没有错,一切安排合情合理,要是没有李贤昭投毒,北燕人未必能得逞,八万将士更不会全军覆没!
可怜他们不是死于强悍的敌人之手,而是败给了自己人。
想到这里,白明微的手攥得咯咯响。
“砰!”
卫骁一拳砸下,身侧的小几瞬间四分五裂。
因为这事,他被激起为匪多年的匪气,破口大骂:“李贤昭那孙子!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狗东西!”
白瑜给了卫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他看看周围的情况。
卫骁也担心自己把一众女人给吓着了,不得已敛住怒气,但那怒意直冲上脑,一张本就有些黑的脸,泛起一阵红意。
那双深邃的眼眸,颇有几分目眦欲裂的意味。
白明微望着众人的神色,她知道众人在震惊事情真相的同时,为何还会面露疑惑。
他们一定在想,八万将士固守的平城,怎会让那李贤昭给投了毒。
怎么会呢?
不是父亲这个主帅蠢,也不是八万将士没有防范,而是因为这是一场内外勾结的早有预谋!
当初他们和霍大将军合力拿下平城后,便在阴山找到了李贤昭收刮的粮食,那时她以为李贤昭单纯是为了谋利。
之后她和江大哥潜入莲城,在莲城又发现了制/毒的地方,当时为了不让北燕人把毒用在战场上,她和江大哥还把那个地方毁了。
现在看来,李贤昭收刮平城的粮食,不只是为了谋利,而是给八万将士布下死局中最重要的一环。
这个局布得很早,也布得很精密。
他们早早就想好要用这种方式取下平城,所以李贤昭败走到凉城时,才会带着残兵把凉城的粮食收刮了。
计毒莫过于绝粮。
一个再有本事的主帅,一支再强壮的队伍,没有粮草供应,就意味着老虎没了利爪与獠牙。
如果粮食充裕,父亲也不会那么早就带兵赶赴阴山阻截北燕人,完全可以反过来把他们围死在阴山。
但因为不止八万将士即将面临粮草不足的情况,便是平城的百姓,也将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
那种情况下,只有破解他们的合围,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这个计划也很好理解,共分为两大部分。
一方面他们刮走平城的粮食,引将士们前往阴山;另一方面他们趁机往将士们喝的水里投放软骨散。
至于失踪的百姓,完全是个幌子,是个为了转移守城将士注意力的幌子,同时也是采盐的劳动力。
因为平城百姓的失踪,将士们的注意力必定会被吸引过去,北燕人也趁此机会开展他们的计谋。
直到时机成熟,他们便故意露出马脚给斥候发现。
这样一来,不仅八万将士的力量被分散了,在将士们毒发之时,也失去了抵抗能力,他们便不费吹灰之力取走平城,重创东陵。
那么他们又是怎么有机会投下毒药呢?
李贤昭败走平城时,必定让敌人在城中趁机安插了奸细,在守城将士们忙着固守城墙时。
这些奸细便救走李贤昭,从事先准备好的路径绑走平城的百姓。
待到将士们分散注意力到失踪的百姓身上,四处寻找百姓被运走的路线时,躲在暗处的这些奸细,便悄悄把魔爪伸到水里。
换做是她,在那种情况下,未必能想得到敌人会在水里投毒。
不是这八万将士愚蠢,而是这里应外合的计谋,布得太早了,早到刚赶赴边关,对一切都还不太熟悉的队伍,根本无法识破他们的计谋。
思及此处,白明微问:“七哥,李贤昭是什么时候叛变的,北燕南侵前,还是北燕攻破边防后?”
白瑜回答:“看起来是北燕攻破边防后,他为了不担失城之责的铤而走险。”
因为人多,白瑜没有把话点明。
但是背后要表达的意思,白明微完全能明白。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但实际上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通敌了。
败走不过是做出来的样子,实际上北燕人早就想好为了阴山的盐矿,夺走这五座边城。
而李贤昭败走,便是在为北燕掠夺城池铺路。
她也明白,这事与秦丰业脱不了干系,李贤昭必定是受秦丰业的指使。
但是这秦狗真的太妙了,李贤昭是他的妻弟,便是李贤昭犯下灭九族的大罪,只要他把老妻休了,秦家便能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就算到时候怀疑到他头上,他也完全可以用太子外祖这个身份来力证清白。
毕竟他是皇后的爹,太子的外祖父,按理来说应当好好辅佐太子才是,怎么会卖太子以后要接管的财富呢?
就算是为了秦家的长盛不衰,他要做的也是稳固太子的地位,而不是拆太子的台。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秦丰业才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然而白明微细细想来,这表面上是在拆太子台的事情,换一个角度想,何尝不是为了太子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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