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父叔兄长与二嫂的头七刚过。
这日寅时,白明微与白瑜同时起身梳洗,在他们的身旁,放着一身崭新的朝服。
那是昨晚宫中御府局送来的。
穿上朝服后,白明微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烛光浅浅映照,一人等高的铜镜之中,勾勒出一道挺秀颀长的身影。
她虽领职从三品镇北大将军,但非阅兵、训练与临敌轻易不穿铠甲,上朝自有朝服,她的朝服与文官的朝服并无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朝服配的是武冠。
她本就很高,如今被这身黑红官袍衬得愈发高了,端的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她整了整衣襟,随后取了朝会用的玉圭,走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
俞皎正站在白瑜身后,伸手环着白瑜的腰身,为白瑜束上腰带。
白瑜作为兵部从四品参事,领的是文职,他的朝服配的是官帽。
他一边对着镜子整了整官帽,一边轻声细语:“皎皎,现在还早,你该多睡会儿的。”
俞皎不以为意:“送你上朝后,我还可以继续睡,你那么忙我都不能为你分担什么,总要让我送你离家,然后在家里等着你下朝归来。”
白瑜心头一暖,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你知道么?每天回家的时候,看到你站在院门口等我,那种幸福无法言喻。”
“你带给我一个温暖的家,带给我一个避风的港湾和疲倦后可以歇息的归处。皎皎,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俞皎站到白瑜身边,唇畔勾起:“抹蜜了是吧?”
白瑜低声轻笑,随后望着镜中英姿勃发的身影,笑问身边的妻子:“是不是比从前还要意气风发?”
俞皎笑了:“好多人熬了一辈子,也就熬到四品官,我夫君尚未及冠,便已是从四品,自然是春风得意。”
白瑜伸手弹了一下俞皎的脑袋:“娶到你,才是我最春风得意的事情。”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一道丰神俊朗的背影,落入俞皎笑意吟吟的眼底。
……
寅时三刻,兄妹俩同时到达白府的大门口。
星光几许,洒落下来。
门上挂着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飘摇。
兄妹俩四目相对,眼底映照着融融的光芒,还落下眼前熠熠生辉的人。
兄妹俩望着彼此焕然一新的模样,随后并肩站立,一同看向通往皇宫的道路。
这是他们第一天以正式官员的身份进入朝堂,身上这袭官袍,又暖又厚重,沉沉压在身上。
“是明微么?”
“是七哥么?”
两人忍不住同时露出笑意。
笑着笑着,两人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
白明微率先开口:“七哥,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你同朝为官。”
白瑜道:“我也从未想过,我的妹妹需要和我一起撑起这个家的门庭。”
兄妹俩四目相对,太多的情绪流转。
白明微说:“我白家诗礼传家,因阴山一战瞬间倾塌,却又因北疆一役再度站了起来。”
“我们从满门清贵的文臣,变成手握重兵的将门,虽然我们的先人无人教我们如何以将门的姿态屹立于朝堂之上。”
“但……”白明微顿了顿,语气掷地有声,“不论我们是文臣还是武将,家国,天下,苍生,黎庶,在我们心底的分量不会改变。”
白瑜伸出手,却是要与白明微两手相握成拳:“我们穿上这身衣裳,必要克尽己责,护我们所亲,护我们所爱。”
“为家族兴旺添一根薪,为这天下兴亡尽一份力,为我们的理想和抱负砥砺前行。”
白明微把手伸过去,像男人那样,与白瑜两手握拳,互碰一下肩膀:
“我不确定有生之年是否能看到天下河清海晏,百姓过上安居乐业与丰衣足食的日子,但我们必定勤勉,无愧于这身朝服。”
“外族妄想践踏这片山河,我必驱之;奸佞意图搅乱朝纲,我必除之;权贵欲要欺压百姓,我必革之。”
说到这里,白明微松开了白瑜的手:“属于我们的新征程,开始了呢!”
白瑜告诉她:“有七哥在,明微不再是一个人。”
白明微没有言语。
朝堂那个地方,风起云涌,危机四伏。
宦海注定沉沉浮浮。
但她知道今后不论是风雨还是危机,再艰难险阻的路,也有七哥与她兄妹同心。
他们会护住这个家,令这个家刀枪不入。
他们会践行父叔兄长的遗愿,继续父叔兄长的抱负。
只要还活着,希望就生生不息。
道阻且长,溯游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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