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盖过一柄油纸伞,祁叔语重心长:“您的身子刚好,经不起这么淋雨的!”

    “祁叔,”萧牧野的一只手死攥着,滑落的雨水从指缝流过,我知道里面是那枚书签。

    他问:“你知道石榴花有别的含义吗?”

    祁叔一怔,点点头:“平民百姓里有个风俗,成亲下聘时要放上石榴花,它有个别称,叫鸳鸯花。”

    我想打断祁叔,跟他说别说了。

    现在他说的这些,无异于往我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告诉我从前自己有多贱罢了。

    “鸳鸯花。”萧牧野无神地望向手心:“鸳鸯花。”

    他重复了三遍,脸被划过的闪电照亮,更加苍白了。

    站在满园的破败中,他浑身湿透,仿佛被丢弃的那一个是他。

    多可笑。

    他迈步到石榴树旁,这颗树被暴晒多日,绝无生还的可能。

    上头的花被晒成了棕褐色,未成型的果子也恹恹巴巴。

    他伸出手去,在要触碰到时又猛地缩回来,急促地喘了一口气。

    旁边的小井里居然长出了野草。

    祁叔走至旁边,无意往里探头一看,只一眼,他短促地发出一声惊呼。

    我跟着探头去看,看清的那瞬,灵魂发出嘶厉的轰鸣。

    “大惊小——”

    最后一个怪字堵在萧牧野的嘴角,我见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我眼前满是猩红,血遮盖了眼帘。

    半米高的井口,往里探,有一个白灰色的身影静静地飘在上面。

    我担心了那么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是喵喵。

    那只我精心照料了两年多,陪着我无数个日子,会撒娇,通人性的猫,它死在了井底,我的石榴树旁。

    我久久地趴在井口,在血泪掉出来的瞬间,我伸手去捞喵喵的身体。

    它曾经那么软,会在我怀里撒娇,心情不好时,它甚至会去后院摘花给我。

    用嘴巴叼着,跳到我身上来,脑袋拱我。

    在很多个萧牧野忙碌的日子,是它陪我度过的。

    小金鱼死的那天,我很伤心。

    有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宿命感那种茫然。

    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只是以为碰上孟冬宁的事,就觉得事情总是不顺利。

    无论是小金鱼的死,还是萧牧野要娶孟冬宁。

    或许那时起,我的未来就已经预见。

    现在想来,那会儿喵喵就有些不正常,它比寻常时候都要狂躁一些。

    总徘徊在埋着小金鱼的海棠花树下。

    也总是冲着我喵喵乱叫,声音不如往日的温顺。

    我没在意,或者说分不了太多神在意,我的心思都在萧牧野身上。

    在最不值得我分神的人身上。

    如果我不爱他就好了,悲剧就永远不会发生。

    最后一次见它时,它还仿佛看见了我,将我从萧牧野和孟冬宁那充满窒息的房里放出来。

    可却因为孟冬宁的一句话,被萧牧野摔断了腿。

    现在无知觉的躺在井里,我不信是它自己跳进去的!

    “捞上来,”萧牧野的情绪突然很激动:“捞上来!”

    下人匆匆忙忙,将喵喵打捞上来。

    已经晚了,它悄无声息,身体已经被冰凉的井水泡的僵硬。

    后腿的毛发附着在皮面,隐约可见那里乌青一片。

    是那夜摔伤的地方。

    我颤抖着手要去触碰它,可我碰不到。

    无论它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再也碰不到。

    眼泪又决堤地往外冒,很奇怪,明明哭最没有用,可是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还是会本能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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