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
且不说刘备领军星夜前来,却说当日陈登自朝廷领命而来,返回徐州,便将诸事告知吕布。
吕布一听自己未能谋取徐州牧一职,顿时怒喝道:
“汝不为吾求徐州牧,乃为自己求名爵!”
“汝父叫我弃袁术而附朝廷,今我所求皆无,汝父子倒是嫌贵!”
“如此下去,早晚必备尔等所害!”
当下拔剑便欲将陈登斩首。
但陈登见状,却丝毫不惧,朗声大笑道:
“将军何不解曹公之意也!”
见陈登不惧,吕布不由奇怪道:
“吾又有何不解?”
陈登直言道:
“我入朝中为将军谋职,乃曹公谓曰:将军为虎狼,当饱其肉,不饱则当噬人!”
“然曹公却答之,将军当为鹰隼,狐兔未息,不敢先饱!”
“饥则为用,饱则飏去!”
“在下又问曹公,何为狐兔?”
“曹公答之淮南袁术,江东孙策、冀州袁绍、荆襄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皆狐兔也。”
“此等狐兔皆在,故不敢与将军州牧之位!”
吕布听闻曹操称赞自己,一时就连恼怒也忘了,执剑大笑道:
“曹公知我也!”
正说话间,就听有人来报袁术进军的消息。
吕布登时慌了,便让陈登自去,派人打探消息。
待得探子回来,才知道袁术从寿春出兵数万,沿途劫掠而来。
此时吕布兵马驻守各处,城内只有步骑数千,心中恐惧,便传信刘备,又让人召集各处兵马。
眼见多日过去,左等右等不见刘备消息,吕布心中自是恼怒,奈何手下兵马不够,不能主动出击。
于是吕布只得整日坐在县府,一边等着兵马结集,一边坐视敌军不断朝下邳靠近。
随着坏消息一个个传来,吕布终于坐不住了,急忙召集众臣前来议事。
陈宫先至府内,见吕布坐于堂上,便道:
“今敌军已至,将军不去抵御敌军,何坐于此地!”
吕布闻之,自是没好气道:
“吾亦想出兵,奈何兵马不够,如何敌之?”
“且诏诸位前来议事,待刘备兵至,再行出击!”
陈宫一听这话,便自得道:
“刘玄德其人恐怕是难来了!”
“此人素来与我军不善,若我军早应之夺取沛县,其军自来。”
“现今袁术出兵,我军再求援,彼人无利,岂会来援?”
“还是劝将军打消念头,切莫以此为愿!”
吕布听着,别过头去,不乐意道:
“今敌军势大,不等刘备,又当如何?”
“公台若只是来说此事,只管回去便罢!”
陈宫见状,抚须笑道:
“将军勿虑,无须出兵,我自有办法退敌!”
“哦?公台有何计策?”
见陈宫真有办法,吕布急忙扭头过来。
陈宫见此,便上前道:
“徐州之祸,乃陈珪父子所招,其人媚朝廷以求爵禄,今日移祸于将军,可斩二人之头献袁术,其军自退。”
吕布闻言,自是皱眉道:
“彼父子助我良多,岂可因此杀之?”
陈宫心知吕布已经意动,忙道:
“便不亲自杀之,可缚其送往袁术军中,亦可解患。”
吕布一时沉默不语,相较自身安全来说,陈珪父子貌似也不是不可以牺牲!
正此时,陈珪父子入内,陈宫忙道:
“主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吕布想了一会儿,当即起身道:
“来人,与我将陈珪父子绑了!”
陈珪、陈登正想着退敌之策,那想一入堂内,就听此声。
左右卫士上前便要擒拿。
可这两父子都是人精,一听这话,陈珪便对吕布沉声道:
“将军这是何故,既叫老朽父子前来议事,为何擒之!”
吕布有些过不去面子,只得道:
“方才公台与我言之,此番徐州之祸,乃汝父子过,今无退敌之计,故而擒之,以免祸患!”
一听是陈宫之言,陈珪便冷笑道:
“袁术区区兵马,何惧于此!”
“吾儿已经定计,定可将其破之!”
陈登亦是昂首道:
“吾观袁术之兵形同腐草,何足介意!”
吕布没想到这两父子真有退敌之策,急忙道:
“若真有计策退敌,可速速道来!”
陈登闻言,便大步迈出道:
“术兵虽众,皆乌合之师,素不亲信,当以奇兵胜之!”
“韩暹、杨奉乃汉旧臣,因惧曹操而走,无家可依,暂归袁术。”
“袁术名门世家,必轻其人,彼亦不乐为术用。”
“若凭尺书结为内应,更连刘备为外合,必擒袁术矣。”
听得陈登之计,吕布一抚虎须便点头道:
“此计可也,元龙可敢前去袁军之中下书?”
陈登坦然开口道:
“有何不敢?”
“但有一事,今我军兵马不足,刘备又言共力进军,现在大军压境,将军何不速速求援?”
他不说还好,一说吕布便沉声道:
“吾早已让人求援,奈何刘备至今未有消息!”
“或是其人不愿出兵,也未可知!”
这话一出,陈登便大笑道:
“将军之言谬矣,若是他人,恐不出兵,求援刘使君,其人必定出兵!
“下邳离小沛仅数百里,若信使早至,恐使君之兵已至!”
“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方无回应。”
说着,他便冷眼看向了陈宫。
陈宫见状,并不回应。
吕布也算熟悉陈宫,见他这样,就知道有问题,但现在没证据,也不好发难,只得问陈登道:
“为今之计,刘备不来,如之奈何?”
陈登也知奈何不了陈宫,只得道:
“事宜从急,可再派信使求援,吾自去袁术军中离间!”
“也只好如此了!”
吕布叹了口气,忙安排信使再度前去。
可信使刚一行出,便有一小卒来报道:
“主公,城外有刘备援兵前来!”
“什么?刘备援兵已至?”
吕布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
而陈宫则是脸色一黑,神色有些惊讶。
独有陈登笑道:
“将军,即然使君援兵前来,可请之一见!”
“自当如此!”
吕布回了一句,便欢欣鼓舞的让人来放刘备入城。
而这时,下邳城外,刘备正引兵马列阵于城门之下。
张飞看着下邳城门,往日之事便涌上心头,对刘备道:
“大哥,不若待得吕布开门,我等并力杀入,可擒吕布此贼而杀之!”
刘备听得眉头紧皱:
“我等前来助力,岂可趁势攻之,行此不义之举,断然不可!”
张飞闻言,只得叹息。
秦瑱在一旁却道:
“吕布此人反复,定有防备,岂会轻易开启城门,必是只开一小缝,让我等进去便罢!”
“便是突袭,亦难成也!”
听着秦瑱的解释,张飞神色一异,秦瑱这么说来,莫非也想过此事?
若真是这般,那这军师倒还能处!
正思虑间,便见城门大开一缝隙,有一小将高声道:
“将军有令,请使君入城一见!”
见城门果然只开一小缝,张飞越发惊讶。
刘备则是回头道:
“果如军师所言,大军不得入城,我等可轻骑前去!”
“军师可愿一道前往!”
秦瑱听得悠然道:
“按理来说,我自当随行,然则现在还不可入?”
“吕布虽未见我,陈公台却能识我!”
“而且此人素来与我不睦,此番定阻我军大计!”
“须先除去此人,我方可入城!”
他这一提醒,刘备就想了起来,秦瑱和陈宫皆是曹营出来的,现在秦瑱化名而来,一见陈宫,就会露馅。
“可那陈宫乃是吕布军师,如何除之?”
“明公放心,陈宫此人刚直却无急智,我自有办法让其被困!”
秦瑱嘴角微扬道:
“入城之后,若吕布问起,可照我所言之事行事!”
“如此,可解陈宫之患!”
说着,他就在刘备耳边耳语了几句。
刘备听罢,连连点头道:
“军师放心,备必依计行事!”
当即他就带着张飞等人一路朝着城内行来。
至于郡府,刘备因怕张飞坏事,就让张飞于堂外等候,进入堂内,吕布起身相迎。
待入得席上,吕布方才笑道;
“玄德何来晚也?布可是等得望眼欲穿呐!”
要是没有秦瑱叮嘱,刘备自然张口告罪,可现在却是面无表情道:
“因为人所阻,未得消息!”
一听这话,吕布就想起了刚才之事,急忙问道:
“乃何人所阻?”
刘备依旧面无表情:
“此人乃将军麾下重臣,备乃外人,不便言之!”
他历来如此,吕布也不见怪,但一听是自己麾下重臣,便怒喝道:
“今我与玄德共进共退,岂言内外,玄德但说无妨!”
“想我在此处就等玄德兵马,却有人吃里扒外,阻我求援信使,若我知晓,定不饶之!”
刘备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
“其人乃陈宫,陈公台也!”
“因我知袁术进兵,心想将军必要求援,故整备兵马。”
“奈何信使总是不至,四日之前方才抵达!”
“我军师问其故,其人方才告知!”
吕布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没有证据,此时一听,便怒视陈宫道:
“陈公台,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陈宫一听,索性直言道:
“便是我所阻,又能如何?”
他这人性子刚直,做了就是做了,也懒得辩解。
可吕布一听这话,两眼就是一瞪,怒喝道:
“陈公台,汝到底居心何在?”
“吾还道玄德兵马何以迟迟不止,不想竟为你所阻!”
陈宫闻之,慨然起身,指着刘备便道:
“将军,刘备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趁国乱而起,将军何以重之!”
“我闻此人近来招兵买马,必有图谋!”
“若让其前来,定为祸患!”
“故而阻之,有何不可?”
见事情说开了,他索性不再掩饰。
说实话,他是真看不上刘备!
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不知那里来的汉室宗亲,凭什么身居高位!
就算徐州真给袁术,他也不会让刘备染指。
而吕布闻此,已是牙咬切齿。
刘备见状,却起身拱手道:
“既然陈先生不容我,备当去也!”
见刘备要走,吕布急忙道:
“玄德且慢,今即来了,却又何往!”
说着,他就怒喝道:
“来人,给我将陈宫擒下,押回府内严加看管!”
形势一时逆转,左右卫士上前便擒陈宫。
陈宫见状,瞠目欲裂道:
“将军何故信奸人而害忠臣也!”
他又一指陈珪父子便高呼道:
“彼父子素来与刘备相亲,刘备今至,必与刘备联合,将军如此下去,早晚必被其所害!”
而吕布心中恼怒,一听这话,更是暴喝道:
“给我堵住此人之口,径直下狱,待战后吾亲自处置!”
陈宫亦是上头,顿时破口大骂吕布不听忠言,又骂刘备道:
“刘备小儿,是何人教你如此害我,尔等欲行何事?”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刘备的行事风格,必然有人教之!
但话还未说完,他就被人堵住了嘴。
刘备看着陈宫如此,依旧面色不动,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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