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重,北风呼号。

    高空乌云渐渐汇聚,遮星蔽月笼罩苍穹。

    苏暮还是以疑似鼠患为由,一一敲开其他房间进行查看。

    好在除了他所住的客房之外,谁都没有遭到白色影子的袭扰。

    更没有听到呜咽哭声,以及尖锐凄厉的婴儿夜啼。

    “难道是因为所谓的离魂之体,还是和融入掌心的血玉秘宝有关,亦或是贴身放置的见字如见我,才是吸引那团白影前来的原因?”

    “如果都不是的话,或许原因还要落在这间客房之内,新糊的窗纸便破了一个大洞,还有边缘处的淡淡嫣红,说不定都和白影的出现有所联系。”

    苏暮陷入沉思,最终也无法确定是这间屋子的问题,还是他自己存在问题,才招致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连续两次侵袭。

    片刻后,他忽然念头一闪,感觉自己的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陷入到了受害者有罪论的窠臼之中。

    就不该去考虑是什么原因导致白影出现,而应该把重点落在怎么才能让它彻底消失。

    悄无声息间,歌女苗姑娘的身影浮现眼前。

    在今夜接触的所有人中,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苏暮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思索着该如何找机会试探,以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控制白影的幕后黑手。

    只要能解决掉制造危险的人,那么一切危险便会不复存在。

    想了一下,他又认为试探不如直接出手。

    如果她确实只是个普通人,那么他便可以在最后一刻收住力量,最多将其熏晕过去昏迷一段时间。

    但是,假如她真的身怀诡异,暗藏杀机,试探只会无端暴露了自己,让他陷入到更加危险的境地。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奔着取其性命而去。”

    苏暮心中定计,心境渐渐趋于平和。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一边开脉炼筋、运气修行,一边时刻注意周边环境。

    直到窗外传来一阵清晰的公鸡叫,苏暮才猛地惊觉,自己就这么修行整整一夜。

    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便在星灵的助力下,将后四桩全部推升到了以气发力的第三重境界。

    距离内练凝真、御气于外的第四境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便能真正八桩合一,看一看融会贯通之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

    漆黑的天空多出一抹淡白。

    院外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

    还有来回走动的声音,一并透过偏院围墙传递进来。

    只不过因为距离较远,听不清楚院外到底在说些什么。

    吱呀一声轻响,小棠推开房门,来到外面打水洗漱。

    她浸湿毛巾擦了把脸,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声音压得极低说道,“老爷,徐府昨夜可能出事了,而且是牵扯到好几条人命的大事。”

    苏承山心中陡然一紧,“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是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小棠咽了口唾液,再开口时还有些心有余悸,“早上天才刚蒙蒙亮,后窗外面就有人走动说话,奴婢本来睡得就轻,当时便被惊醒过来。

    我透过窗户缝隙听了几句,可惜他们说话声很小,只有只言片语传入耳中,好似说的是徐员外请来的戏班,自班主以下七八口人,全都在昨天晚上死于非命,连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苏暮站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就是一愣,“你的意思是,戏班的人全都死了?”

    小棠点点头,“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但是到底是真是假奴婢也不知道。”

    “徐府天不亮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老夫还以为是一早起来准备寿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

    陈峘皱起眉头,思忖着慢慢道,“有道是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如果徐家的人不说,我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而且最好是尽快启程出发,以免给自家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先生所言极是,一会儿我就去辞行,无论此事是否和徐家有关,我们都必须尽快脱离这個泥潭。”

    苏承山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我也是没有想到,才刚刚踏出家门就能遇到这等事情,看来如今的世道愈发混乱难言,或许要到了元山城内才能得到暂时的安全。”

    苏暮用冷水洗了把脸,在缓解一夜未眠疲倦的同时,也让涌动不休的思绪平静下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被自己当成是嫌疑犯的戏班歌女,如今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如果小棠听来的消息属实,那么他之前做出的推测与判断,便要被一个不落完全推翻。

    甚至又增添了新的疑问,诸如戏班的死是否和那团白影有关,徐员外一家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等等,都很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答案。

    一念及此,苏暮心中不由得有些烦躁。

    比起如今云山雾罩的局面,当初的宋香主和霍头领顿时显得顺眼了许多。

    大家都是武者,没那么多花哨手段,只需要当面锣、对面鼓碰撞交锋,把人打死就算是解决了问题。

    反倒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想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对方藏在什么地方。

    “如今之计,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能顺利离开此地,这里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都和我没有任何关联。”

    他默默想着,穿好衣服拿上随身行李,坐在院子里等待出发。

    不久后,昨夜送他们过来的仆人推开院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几位贵客昨晚休息得可好?”

    仆人躬身行了一礼,“老爷那边一早便有急事需要处理,直到现在也没有空出时间,便吩咐小奴带几位贵客前去吃饭,然后再看看老爷有什么安排。”

    “徐老弟这几日正是忙碌的时候,还要劳烦他为我们安排食宿,当真让人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苏承山说到此处,抬头仰望天空,“北风再起,乌云汇聚,看来第二场雪不久便将降临。

    所以还要劳烦小哥儿领去我们向卉川兄弟辞行,也好争取早一点启程出发,在风雪再次到来前赶完剩下的路途。”

    仆人犹豫一下,“老爷这会儿不在家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苏先生不着急的话不如吃了饭稍待片刻,等老爷回来后再说其他?”

    苏承山和陈峘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那就稍等一等,吃完饭之后再说吧。”

    仆人再行一礼,领着众人前往昨夜吃饭的偏厅。

    徐卉川果然不在,只有徐少爷自己在偏厅门前等候。

    他面色看上去有些发白,不时还捂住口鼻咳嗽几声,似乎是身体虚弱受了风寒。

    苏暮走在后面,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垂下眼睛继续向前。

    见到众人过来,徐郴吩咐抓紧端上粥饭小菜,随即转头对苏暮笑道,“暮兄弟,我昨夜回去后整理了一下书房,找到一些书院教授之前写的文章,你吃完饭可以跟我去看一看,觉得哪些有用直接带走就是。”

    苏暮深深看了他一眼,回以一个温和笑容,“徐大哥赠书,于我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回来之后正好赶上吃饭。”

    “苏兄弟灵而好学,愚兄深感敬佩。”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拐进右手边的一座幽静小院。

    “父亲好饮酒,量却不佳,昨夜喝醉后和我说了很多,大多是回忆前尘往事,又要让我继承家业,安安分分在村子里做个地主,只需要守着这些农田就能过活。”

    “但他却不知道,我和他不一样,更不可能和他一样沉默无声度过此生。”

    “对于我说的这些,苏兄弟既然有灵在身,或许也会有那么一点体会。”

    咔嚓一声轻响,徐郴打开一间屋子的门锁,率先走了进去。

    虽然是白天,房间内却显得有些阴森幽暗。

    里面甚至没有什么家具,除了一只靠墙的破旧书架外,便再也不见任何摆设。

    又是咔嚓一声轻响。

    苏暮进屋后环顾四周,又反手将木门轻轻关上。

    两人相隔数步,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又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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