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倒是很敏锐的感知。”

    黑暗中,一个中年男子悄然自树后现身。

    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纵然在风雪肆虐的冬夜,却只穿着一件单薄劲装,浑然不觉凛冽寒风的侵袭。

    苏暮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男子身上,上下左右审视打量。

    即便有着衣服的遮盖,也能看到对方筋肉虬结,高高坟起,内里蕴含着极其强悍的力量,若有需要便能随时爆发出来。

    而在一呼一吸间,男子吐出的气流聚而不散,凝而不乱,纵然北风呼啸也无法将之吹散。

    除此之外,虽然是一路顶风冒雪行来,此人周身竟然没有雪花覆盖,发梢体表甚至不见明显湿痕,仿佛一直呆在干燥温暖的室内。

    “内练凝真,御气于外,而且他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竟然还没有表露出丝毫疲态。”

    “此人绝对是个高手,甚至在修为境界上还要比我更高,只是简简单单站在这里,便能让我感觉到厚重压力扑面而来。”

    苏暮垂下眼睛,遮挡住眸子里陡然亮起的光芒,思绪随着男子向前一步迈出而放空,却又变得透彻通明而集中。

    此时此刻,他忘记了渐渐行来的马车,忘记了凛冽寒风与漫天飞雪,甚至忘记了身后殿宇内的家人,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的中年男子吸引了过去。

    引气入体,运气游转。

    以双手掌心窍穴为节点,体内热流自发往复循环。

    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

    直至咚的一声轻响,犹如心脏跳动,在黑暗夜幕下悄然荡开。

    咔嚓!!!

    中年男子踩断一截枯枝,便在此时停下脚步。

    他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了苏暮一眼。

    目光中除了疑惑,还隐含着一丝讶然。

    “当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竟然便已经打通手窍,站在了内练通窍,御气凝真的境界之上。”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不由得暗暗叹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才刚刚触碰到以气发力的窍门,距离内练通窍、御气凝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如今见了小兄弟你,当真是让本人感慨叹息,再次深刻理解领悟了人比人要死,货比货得扔的道理。”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了起来,“若是搁在以前,在这等空寂无人的荒郊野外,骤然见到诸如小朋友你这样的人才,我怕是会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定要与你过上几手才算罢休。

    可惜如今某家身有束缚,宛如道道枷锁捆绑住了手脚,却是渐渐失去了这一最大的兴趣与爱好。”

    “他刚刚说打开手窍,若是细思其意,那么除了手窍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窍穴可以用来御气修行。”

    苏暮沉默肃立,意识深处倏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虽然体内热流汹涌,却没有向外溢出分毫,而是任由鹅毛大雪将自己覆盖笼罩,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轻不可闻,整个人宛若矗立黑暗的一块礁石。

    “老白,我让你去庙里提前生火,结果你却像是树桩子似的杵在这里……”

    忽然一道年轻男子声音响起,听起来还有些不满的意思。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原本不太耐烦的语气却是一变,“咦,这里竟然还有一個人,你们俩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不会说话交流的傻子。”

    伴随着说话声,一个身着雪白裘皮大氅的年轻人缓步走来。

    一个老奴赶着马车,相隔十几米距离跟在后面。

    拉车的骏马一看便不是凡品,就连车厢都极尽奢华典雅,和普通人家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面。

    似乎还有莺莺燕燕的说话声,透过车厢棉帘传递出来,顿时给黑暗幽冷的雪夜增添了几分鲜活气息。

    在年轻人出现的那一刻,中年男子当即向后退开几步,随后低眉垂目肃立不动。

    完全没有了之前御气于外的气势,几乎在一瞬间就转变身份,从内练凝真的武者变成了听候吩咐的仆人。

    “你叫什么名字,也准备在这座破庙暂避风雪?”

    年轻人饶有兴致左右打量一番,踩着厚厚积雪来到近前。

    此时此刻,苏暮和他只有不到三尺距离,两人几乎算是并肩而立,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及。

    年轻人却毫无顾忌,没有任何警惕防备的意思。

    “咦!?”

    他深吸口气,甚至闭上眼睛,“里面竟然已经生好了火,我甚至闻到了粥饭和烤肉的味道,如果能讨要一些来吃,再喝上几口小酒拥火赏雪,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大享受。”

    苏暮微微躬身,面露笑容说道,“本人姓苏,单名一个暮字,里面是我的家人,因夜里风雪太大便寻了这座庙宇借宿休息。”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雪夜相逢,即是有缘,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我那里准备的干粮腌肉足够,可以一起坐下来烤火吃酒。”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叫覃隆,兄台直接喊我小覃就是。”

    年轻人说着转头看向一片垂手肃立的中年男子,“老白,你还在这儿傻愣着做什么,怎么连一点儿该有的礼数都不知道?

    还不赶紧去车上把酒水搬下来,难道要我两手空空去赴苏大哥的家宴?”

    苏暮领着覃隆穿过门楼,又绕开一堆破碎乱石,来到庙宇正殿门口。

    他向内看了一眼,不由得就是微微一愣。

    里面除了自己家人,竟然还多出来一个身着素衣的中年妇人,正坐在火堆旁和郑裕霞窃窃私语,一副聊得非常开心的样子。

    “君姨的动作比我都快。”

    覃隆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我还在外面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君姨就已经坐在火堆旁和苏兄弟的家人拉起了家常,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顾及我的感受。”

    君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岁数大了,不比你这样能够经受风寒的年轻人,因此才会早一点进了屋子里烤火取暖,顺便也能和新认识的朋友聊一聊天。”

    说到此处,她转头看向苏暮,“这位就是苏公子吧,果然长得一表人才,比起我家隆儿也是不遑多让……”

    “恩!?”

    君姨话说一半,却蓦地闭口不言。

    她眼眸深处波光一闪,流露出几分犹疑不定的神情,默然片刻后才接着说道,“我观苏公子体魄强健,应该是个勤学苦练的武者,一会儿倒是可以和我们的白师傅交流探讨一二。”

    苏暮与之对视,目光交接一处,旋即各自朝着一侧分开。

    他整理衣衫,躬身行礼道谢。

    心中却陡然升起一道波澜。

    名为君姨的中年女子,竟然和徐郴一样有灵在身,而且其实力绝对远在徐郴之上。

    更重要的是,她刚刚看来的那一眼,视线竟然恰好落在了方盒所藏位置。

    其目光中除了惊讶疑惑之外,似乎还有些许小心忌惮存在。

    难道说,即便是隔着厚厚衣衫,她也感知到了那只盒子的存在,并且察觉到了封存在内的危险?

    所以才要叫姓白的武者进来,只要苗头不对,便能够联手合击,在刹那间爆发出森寒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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