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治琛没有叫他起,只沉声道:“你这狗脑袋是嫌在脖子上待得太久,腻了吗?”

    德安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主子没有真的生气,便抬头赔笑道:“奴才这不是以为您总算瞧上了谁,想着给您弄来尝个鲜儿么!”

    德安年轻的时候跟着慕治琛去过战场,军中的汉子说话都粗鲁直接,他也学了不少浑话。

    慕治琛拿起手边最近的纸团就砸了过去。

    其实德安很轻松的就能伸手接下,愣是没接,被砸个结实还笑眯眯的,反正又不疼,主子才不舍得真砸疼他呢,他想着,还乐颠颠的去将砸中他又弹飞了的纸团捡了回来,放回慕治琛的手边。

    慕治琛懒得理他,抽出副将亲笔手书的信,边看边淡淡道:“把你那些想法清理干净,本王与她只是在王妃进府之前见过一面罢了,仅此而已。”

    德安连连点头:“是,是。”

    答应完之后他有心想问问那丫鬟身子不适的事要怎么处理,想到方才主子的反应又不敢了,只老实低头磨墨。

    思绪被打断,手中的书信突然看不进去了,慕治琛脑中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在马背上,身前的女人乖顺着说自己是好人的模样。

    他合上信纸,到底问了句:“她生了什么病?”

    德安心不在焉有些没反应过来,话自动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明白,他一路从最底层的小太监爬到主子身边伺候,坐上大总管的位置,可不是个蠢货,当即道:“奴才这就叫医士去看看。”

    听到慕治琛嗯了一声,他扭头就跑。

    嘿呦!刚刚还说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呢,转脸又关心人家,啧啧啧……德安在心里偷笑。

    凝辉院位于后宅的最西面,是除慕王的沧澜院之外,最宽敞的院落了。

    院子里面,是王妃和未来小主子生活起居之处,分东厢、西厢、北厢、后罩房,每个厢房旁边还设有晚上丫鬟当值用的角房,至于其他丫鬟婆子们,则是住在院子外面紧挨着大院门的倒座房里,一排屋子,每人一间,算是只有王府这种高门大户里才有的待遇了。

    此刻,其中一间屋子里,云裳正侧躺在床上,神情萎靡。

    从医署回来后,她就觉得身上无力,热的难受,她以为是天太热了,路上中了暑气,想着睡一会就好。

    忽的听到有人敲门,她喊了一声:“就来。”爬起身,然而脚刚沾地,一阵头重脚轻直往地上栽,她才觉出不对劲。

    门一拉开,竟看见郑医士拎着药箱站在门口,她一愣。

    郑医士是匆匆过来的,也没进院子,直接找到了她这里,一照面,就见云裳双颊通红,眼眸像盛满星子一样亮的不同寻常。

    “快进去,我给你瞧瞧。”

    云裳晕乎乎的把人请进屋里坐下,郑医士拿出脉诊放好,云裳不是后院妃妾,自然不需要避讳,郑医士便直接将手指伸到她腕间切脉。

    “你发了热,身上哪里不舒服?”

    云裳不知道自己烧的厉害,只无精打采的回道:“背上,伤口很疼。”

    后背肌肤是私密的地方,男女有别,郑医士也不好查看,只能继续问:“伤的情况怎么样?”

    “皮肉裂开了,周围发红发肿。”

    郑医士又连着问了其他细节,云裳也都一一答了。

    “应该是天热,伤口捂发了,这样的伤药膏是没用了,待会我给你开些药吃吧,平时注意忌口忌水,等伤口结痂了,你来医署,我再给你开些药膏每日抹几遍,防止留疤。”

    云裳感激不已,她拎起水壶想要给人倒水,却发现水壶里早就没水了。

    郑医士脾气好,阻止她:“不用折腾了,我这便回去了,回头我让人把药熬好,给你送来。”

    云裳千恩万谢的将人送出门,等人走了她才想起没顾得上问是谁请他过来的,总不会是孙妈妈良心发现,怕她真死在房里?

    又觉得不太可能。

    下午申时三刻,江雪觅带着一堆赏赐归府,院里的人忙碌半天才将所有赏赐一一登记入库。

    刚歇下来,就听沧澜院来人传话说王爷晚上要过来用膳。

    王爷对她琴瑟和睦,对自己对侯府都没有坏处,是以江雪觅虽然担心次数太多会不会容易露出马脚,但并不抗拒。

    扭头吩咐丫鬟:“让她去准备。”

    谁知没过一会,丫鬟来回话,说是云裳称自己发热身上没气力,当不了值要告假。

    江雪觅气笑了:“好端端的这么巧就生病了?”

    她不信,就让王妈妈亲自去带人。

    江雪觅在房中拟定晚上慕王过来用的膳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王妈妈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愁容。

    江雪觅皱眉:“她人呢?”

    王妈妈只能如实回道:“老婆子去瞧了,她确实是起不来身,后背上红肿了一大片。”

    “这可怎生是好,王爷夜里定是要留宿的。”王妈妈急的不行,可她刚才也看了,人是真的病了,即便让她拖着病体过来,那个样子又怎么伺候王爷,搞不好恐怕会露出端疑。

    孙妈妈扑通跪下,哭诉道:“娘娘明鉴,老婆子昨日不过就抽了她几下而已,怎么就病倒了,定是那贱蹄子装出来的!”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郑医士给云裳治病的事,更不会想到自己就将大祸临头。

    王妈妈扭头瞪眼过去:“你的意思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还是撒谎欺骗娘娘?”

    孙妈妈哭声一停,脸上讪讪的。

    别看孙妈妈是江雪觅的奶嬷嬷,但王妈妈却是侯夫人身边的老人,有些时候她的话,就代表了侯夫人的意思,孙妈妈讨好道:“王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妈妈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对这个成事不足的孙婆子一向没有好感。

    江雪觅坐在桌边,冷冷的道:“王妈妈当然不会欺骗本妃,那就是她装的太像!让那贱婢立刻过来,本妃倒要看看她是真病还是装病,叫上两个太监,她若是起不来床,就让他们把她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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