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治琛治罪圣旨下放的第二天,天还未亮,皇城被薄雾笼罩着,像潜伏在黑暗处的巨兽。

    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急如骤雨。

    “开门!立刻开门!北方急报!”

    离城门尚远,皇城禁卫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却能看见对方腰上绑着的黄色令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即便是夜色里亦十分显眼。

    “快快,开城门!”

    皇城大门打开,传信使高举手中信函,马不停蹄,一路急喝,只要看见那面黄色令旗,守卫便早早大开宫门,放他进入。

    此时正是百官上朝的当口儿,文武百官顶着寒风走在宫道上,听到马蹄声纷纷好奇的转头望去。

    当看到马上的令旗,众人心下俱都咯噔一声。

    “北方急报!东渠大举入侵,如今已连破三城!蓟州、晋州、神芝接连失陷!董世山将军以身殉城,将士们群龙无首,军心大乱!还请圣上和众位大臣尽快商议出对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连破三城?!”

    “东渠兵力竟这般强悍!?”

    文武百官呐呐不能言,反应过来后,朝堂上嗡声一片。

    南夏已太久没再经历被东渠压着打了,他们想当然的认为,他们如今兵强马壮,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东渠侵略的割肉让地,毫无反抗之力的南夏了。

    可现实却狠狠甩了他们一巴掌。

    “董世山就这么死了?”

    这离他接手边关军营才过去几天啊??

    竟如此不堪一击!

    神芝失陷,后面就是历城了,元帅死了,将士们便是一盘散沙,这样下去,打到京都来分明是迟早的事!

    众大臣慌的站不住脚。

    甚至有人急声道:“为了圣上的安危着想,不若尽早迁都吧!”

    嘴上说着是为了保护圣上,可他满头大汗一脸惊恐的模样,分明是他自己胆小怕死,一听说东渠打来了,就慌不择路想逃。

    承玄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上,脸色铁青。

    废物!

    一群废物!

    “瞧瞧你们缩头缩脑,窝囊无能的样子!”

    承玄帝冷冷的声音,让大殿上百官们的议论声瞬间消停了下去。

    “神芝离京都还有千里之遥,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跑了?!”

    文武百官纷纷跪地磕头,齐声说:“微臣不敢!”

    承玄帝扫眼满殿黑压压的人头,强行忍耐着:“董将军身死,三军不能群龙无首,你们有什么好的人选?”

    文武百官踌躇起来,有大臣颤巍巍的试探道:“要说最合适的人选,自然还是……”

    他只是开了个头,甚至没再往下说,但所有人便都知道他要说的是谁了。

    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收拾鬣狗,自然是森林的霸主最合适。

    除了那位之外,放眼整个南夏,还有谁能制得住东渠?

    恐怕不管派谁前往,都会得一个惨败的结果。

    明知如此,众大臣哪还敢自告奋勇,当然是能推则推。

    承玄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怒极反笑:“好好好,原来朕养了一群饭桶!”

    众臣被这一声怒喝吓得一抖:“微臣惶恐!”

    不是惶恐就是不敢,承玄帝面对这帮废物简直要气炸了肺。

    他盯着那个胆敢提慕治琛的大臣,目光恨恨道:“朕似乎记得郑爱卿有个侄子就在兵部任职?”

    郑大人右眼突然一个劲的跳着,暗道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回:“回圣上的话,微臣的侄子正任尚书一职。”

    随着他的话,百官中立马出列一人:“微臣郑远见过圣上。”

    承玄帝点点头:“好,郑远,朕便封你为镇北大元帅,率五万援军前往神芝击退东渠!”

    郑大人一惊,膝行几步上前哀求:“求圣上收回成命!微臣的侄子不曾习武,哪能带兵打仗,更、更何况兵部尚书只是文职,就是轮也轮不到他啊……”

    承玄帝不为所动,冷笑:“为何不能,古有于公,孙公,他们都是兵部尚书,却能率领大军击退敌国来犯,朕相信朕的兵部尚书同样也能做到!”

    郑大人和其侄子有苦不能说,东渠兵力强盛,面对面完全就是九死一生!

    其余文武百官这下都看出来了,圣上是铁了心想要慕治琛死,不愿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若有人敢违逆他的心意,就是活腻味了,自己往刀口上撞。

    众臣背后发寒,都不敢说话了。

    与此同时,延禧宫。

    自生下皇长子后,俪妃风头无两,一跃成为后宫中势力最大的女人之一,就连徐皇后有时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装饰华美的寝殿内,床上的俪妃还在沉睡,房梁上,忽然悄无声息的翻下一道人影。

    人影穿着黑色斗篷,整个身子都裹在黑暗中。

    许是睡梦中有了危险的预感,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一抹黑色人影正朝着她缓缓靠近。

    她吓一跳,想要坐起身,却浑身无力的倒了下去。

    “来人……”

    俪妃惊惧的张口就要喊人,可是声音挤出喉咙却只有气音,不管她怎么用力大叫,都只是撕扯的嗓子异常疼痛,偏偏声音细如蚊呐。

    房间光线昏暗,人影慢慢走近,她终于看清了兜帽下他的脸。

    双眼倏地瞪大,嘴里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满目不可置信。

    人影神情冷酷,下手更是狠厉无情,他一把掐住俪妃的脖子,另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拨开木塞,将里面的药粉分毫不剩全部倒进她张大的嘴里。

    求生欲让俪妃拼命挣扎,可她的力道跟他比起来,完全是蚍蜉撼树。

    直到手下的人渐渐挣扎不动了,人影松开手,将她丢回床上。

    做完这一切,人影飞上房梁,消失在寝殿里。

    天色大亮,宫女太监们规规矩矩的鱼贯而入,安静地守在寝殿外等待主子的吩咐。

    可今日他们等了许久,里面却毫无动静。

    “娘娘可醒了?”隔着一扇门,俪妃的贴身大宫女小心翼翼的唤道。

    依旧没有动静,连衣料摩擦的这种小动静都听不见,寂静的像是里面根本没有人。

    大宫女疑惑的皱皱眉,又恭敬的道了声:“娘娘,奴婢们进去为您洗漱更衣了?”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越是靠近里间,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腥臭味,她急急的拉开里间的纱帘——

    “啊!!!”

    彼此起伏的尖叫声,冲破整个延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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