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绾从窗户里瞧着,没一会,柳妈妈就跟着一个白胖的妇人出现在院子里,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屋,不大会儿功夫,院子里就站了八九个小丫头,看着年纪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穿的不算厚实却还算干净,低着脑袋站成一排,怯怯的样子,有那胆大的抬头瞥了一眼又慌忙低了下去。
牙婆应该是喊着她们几个名字,被喊到名字的丫头上前一步,抬头对着柳妈妈行礼,姿势虽然笨拙,却也有模有样。
轮到柳妈妈瞧好的,冬梅就重点说一句,包括什么来历,多大年纪等等,瞧着都还不错,等着进了府,放在孔妈妈与冬梅手下调教一番,假以时日应该会担得重任。
“我瞧着不错。”孟绾问冬梅。
“清和园是要四个人吗?”冬梅轻声问。
“嗯,也别太多了,我想着,有不甘心的自会想法子再往里塞,总要给她们点机会才是。”
因着还要回去见宋柱家的,孟绾也没有再瞧下去的意思,转过身想要离开,突然,后排站的一个个子不高,与自己刚到西宅时的身形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抬头朝这边看来。
孟绾一时呆住,也不管那边能不能瞧见她,猛地把窗户推的更开一些,细细打量着那女孩。
干黄的头发,洗的已瞧不出颜色的袄子,一双手不安地扭着衣角,看完自己这边又去看那牙婆,不知道牙婆说了她什么,被吓得一个瑟缩。
“二奶奶,您怎么了可是吹到风了?”串儿看着孟绾脸色不对,与冬梅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扶住孟绾。
“我没事,没事。冬梅,你去告诉柳妈妈,找个由子把那个额头有痣的丫头买下来,不拘多少银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这样,买下来后送到‘德凤楼’去。”
没错,孟绾瞧见了孟绮让她帮着寻的那个丫头,额头有一颗绿豆大小殷红小痣的丫头。
回到“德凤楼”的时候,明福告诉孟绾,周钰出去了,说是让她在这里等他,晚些时候来接她。
孟绾想着,应该是孟芝说的那些话太过重要,去寻那个什么林爷了。
没一会,宋柱家的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站在一边,既没有凑到跟着献殷勤,也没有东张西望,束着手老老实实的样子。
孟绾在心里点了点头,“春桃的事,留根做的很好。”
“那是奴婢应该做的,能为二奶奶出力是奴婢一家的福气。”
“你想好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三心二意,或是有别的心思,你是知道后果的。再不济我也是府里的二奶奶,怀南侯府的二小姐,你明白吗?”
宋柱家的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奴婢明白,只要二奶奶给奴婢一家子机会,奴婢一定不会让二奶奶失望。”
“起来吧,如今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些,虽说你跟在我身边,但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我也犯不着在外头见你。对了,你是用什么借口出来的?”
“奴婢当家的姨母是原老王妃院里伺候的,老王妃临要去时,姨母讨了恩典,放了契了。姨母无儿无女,平日里都是奴婢在照顾,她又不愿到后街去住,只在这城南自己租了房子住,奴婢每隔一段时日就来瞧一瞧,这个府里都知道。而且因姨母是府里的老人,奴婢每次出来,都没人多说什么。上回与串儿姑娘见面,用的就是这个借口。”
姨母?孟绾想起来了,是孔妈妈还是彩儿打听回来的消息里好似说过,只当时自己并没有太在意。
“是贴身伺候的吗?”
“原是老王妃身边的,自从丈夫与儿子相继去世之后,不便近身服侍了,担了二等管事妈妈的责,负责院子里的杂事。”
孟绾点头,没有丈夫和儿子,被视为不祥之人,而能担着二等管事妈妈的差事,也是得用的。这样看,想必知道一些老王妃的事,回头让孔妈妈去查查吧。
“账房上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富春家的你了解吗?”
“富春家的是大奶奶院子里的,也是个会算账的,水平与管伟家的不相上下。当初王妃选内院账房管事的时候,两人都去竞争,只不知道那管伟家的用了什么法子,把富春家的挤了下去。富春家不甘心在管伟家的手下做活,大奶奶进门后就靠了上去,如今很是得大奶奶器重。”
“可知道王妃为何调了她去?”
“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只听雪燕说,因着这件事的安排,倒把先王妃的那些都放到一去了。”
孟绾拧眉,“难不成是忙着年底的账?”
“应该不会,按以往府里的规矩,还不到各庄子,铺子报账的时候。再说,就是那账报上来,也都是报到外院居多。”
那是什么情况?胡氏在谋划什么?
“让你女儿继续盯着,若是实在不得机会,那就瞧着看有没有机会查看先王妃的那些账吧。”
宋柱家的应是。
“还有,你那姨母现在是一个人住?”
“是,原本是雇了个小丫头,入冬的时候那丫头回家嫁人了,一时也没瞧见合适的,老奴这阵子也着急呢,她是离不得人照顾的。这段时间都是那房东婆子照顾着。”
“她又是租房子,又是雇丫头,看来,老王妃待她不薄呀。”
“那时贴身侍候时,是很得老王妃器重的。且虽说中馈是在王妃手里,但一些重要的事项还得是老王妃点头,王爷又是一个孝顺的,只除了将现王妃扶正这事与老王妃有过不快,这么多年,王爷还真没有忤逆过老王妃。就是当年,当年”
“当年什么?你只管说。”
“是,就是当年娶先王妃时,听说王爷也是不极不情愿的,连老王爷都说,若是实在不喜就不必勉强,将来过得再不称意。可老王妃坚持,后来,王爷也没有办法,点头娶了先王妃。”
孟绾点了点头,她现在多少理解周易恒为何这样不喜周钰两姐弟了。王氏本不是他想娶之人,而且在娶王氏之前,他一直以为老王妃能为他娶胡氏,结果却落了空。
十七八岁的男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那胡氏又有着一手拢人的好手段,周易恒正是与她情浓的时候,却被母亲逼着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而胡氏又设计进了王府,做了贵妾,定不会说王氏的好话,以胡氏那心眼子,想陷害王氏简直太容易了,这些种种只会让周易恒更加不喜王氏。
“你刚刚说她离不得人照顾是什么意思?”
“脑子这里。”宋柱家的指了指自己的头,“原本先失了丈夫,后来唯一的儿子也去了,对她的刺激很大。很是机灵聪慧的一个人,反应便不如以前。这也是先王妃不让她近身的原因之一,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好多年得用的,再之命运着实让人唏嘘,也没让她出去。
“刚刚二奶奶问的,奴婢晓得是什么意思,因为一直在老王妃身边,赏钱银子自不会少。后来管着院子里的事,那些婆子丫头的,总要打点她。内院想见老王妃或是传个话,外头递个音什么的,免不了姨母把关,通传,自然手上就宽裕些。且她又是一个人,没有花银子地方,倒是攒下来一些,租着房子,雇个人侍候着过完下辈子也是够的。”
宋柱一家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却没有去打一个头脑不太灵活且手中有浮钱的姨母的主意,就这一件事,这宋柱一家就是可用的。
孟绾了然,“你接着说,她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怎么着?为何离不得人呢?”
“虽然被先后失去家里人刺激到了,但也是反应略慢一些,说话有时会心不在焉。当差的时候拿了这个忘了那个,却也是说话自如,办事有条理。只是在老王妃去世前半年左右吧,突然就病的厉害了,奴婢当家的去瞧时,吓坏了,连人都不认得。与姨母交好的婆子,告诉奴婢当家的,趁着老王妃还在,讨个恩典自赎出去,莫要在府里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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