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着几场大雪后,天放了晴,北风刮得呼呼的,干冷干冷的让人手都伸不出去。
孟绾从温暖的被窝里把自己强行拉了出来,由着串儿把在炕边暖过的衣服递给她。
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做什么要天天请安,这大冷的天,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
周钰倒好,只要没有特殊的事,一大早准去包师傅那里,他不去请安,胡氏从来不说什么。可对着她又是另一套说词,想着前几天自己寻了个借口没去,晚饭的时候,周易恒就讲起孝道来了,噼里啪啦好个说。
刚成亲那会,周钰挡着,加上事情也多,几天不去也不见胡氏多说什么。只现在天越来越冷,她却来了劲了,你要是早上没去,好,那晚上一准差人来叫你,今天吃饭呀,明天看衣料子,后天又商量屁大点的什么事总之,一定要折腾你跑一回才罢休。
总结以往的经验,孟绾决定还是早上去,一来可以堵住她们的嘴,请完安就借口年底了,院子里事要安排,可以早早回来。二来不让她晚上折腾自己,腾出手来处理一些事也方便,不然一待一个晚上,与她们干耍嘴皮子,时间都浪费了,且晚上又不好寻那早回来的借口。
孟绾刚洗漱完毕,彩儿端了早饭过来,一碗粳米粥,一张馅饼,两个小拌菜,还有几条小鱼干并一碟切的薄薄的牛肉片。
孟绾极喜欢这样简单的早餐,她对胡氏那满满一桌子十分不理解,难道就为了彰显她的身份?
现在能在自己屋里吃上热乎的早餐,全是周钰的功劳。自从两人想着最好能在院子里建一个小厨房后,周钰便开始寻找机会。
几日前,周钰破例一大早在胡氏那边请完安后用了饭,然后回来就闹了肚子,请了两三个大夫也不见强。
周易恒再不喜这个儿子,也不能不来瞧瞧,带着胡氏和其他孩子呼拉拉到了清和园。
周钰捂着肚子躺在炕上,脸色白的吓人,倒把周易恒真吓到了。原本还以为二儿子是不是又与胡氏找麻烦,可瞧这个样子怕真是吃坏了东西。
胡氏也吓坏了,虽然巴不得周钰早早没了,可却不能这样没呀,她不会蠢到在自己院子里让周钰吃不干净的东西。再说那天早上,周钰说在君悦居吃饭,周铮怕他打什么主意,特意陪他一起吃的,且除了周钰,大家吃的都一样,都没什么事,只单单他成了这个样子。
周钰瞧着众人表情各异地瞧着他,强装出一个笑容来道,“王妃也不要自责,怕是我自己身子的缘故。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特别是王妃,若是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话,怕是说不清的。我看,不如”
胡氏难得听周钰说几句像样的话,虽然知道他这个“不如”必有下文,却不能不接,“钰哥有什么想法?”
“不如,在我们清和园建一个小厨房吧,这样就不必王妃为我们准备早饭,更重要的是,也不会再出现这种让人误会的情况了。”
胡氏愕然,若不是瞧着周钰那惨白的脸和明显消瘦的面颊,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周钰为了建小厨房而用的计谋了。
周易恒回头看了一眼胡氏,“我看成,按理早该给清和园建一个的,没得老大院子里有,老二却没有。”
一句话,把一屋子人都说愣了,周易恒从来没有这样为周钰说过话,周钰也是一脸惊讶,他原本还以为要再费一番唇舌呢。
胡氏却在心里打了一个突,发生什么事了?这阵子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两个计划以及宫宴上,难不成,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周铭与谢芬对视一眼,心中不甘,钟粹园建小厨房那也是怀了宏哥之后,怕晚上吃东西不方便才建的,这孟绾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虽然大家心思各异,但周易恒开了口,自然不会有人反驳。胡氏还拍了拍手,一个劲埋怨自己想得不够周到。
第二天,小厨房就在后罩房与茶水间之间的夹道上搭了起来。天冷了,砖呀,木板的都不好搭,只简单弄出一个来,等着明年春暖花开时再好好盖起来。
孟绾则心疼坏了,为了这个小厨房,倒让周钰吃了一把青宁给配的药丸子,虽说对身体无碍,却是结结实实跑了几趟恭房的。
吃饱喝得,孟绾身上更加暖和,坐着暖轿到君悦居的时候,天刚刚放亮。
进得院子,瞧见正房门廊下站着几个人,谢芬站在前头,后面跟着抱着宏哥的奶娘。再就是周映寒正搓着手小声与丽氏说着什么。于氏一脸的漫不经心,时不时地不耐烦地向着屋里看一眼。再往面,居然是好久没见的小环,披着斗篷安静地站在那里,天冷穿的多,倒看不出有身孕的样子。
孟绾有些吃惊,这胡氏要做什么,天冷路滑的,这个时候让小环来请安,彰显她主母的权威吗?这慎郡王府,她胡氏还用得着立威吗?
看着孟绾来,大家相互见礼,孟绾上前几步,避开小环去逗奶娘怀里的宏哥。
小孩子许是被叫醒的,虽然睁着眼睛却不是很精神,偶尔打个哈欠,斜斜地歪在奶娘身上。
这若是周铮的孩子,看胡氏还会不会这样了。时时拿孝道来压人,折腾这么大的孩子算什么能耐。真是可笑,给不懂事的孩子压孝道,那几个成年的儿子却不必日日早晨来请安,包括已过了十岁搬去外院的周钦。
这周铭与谢芬也是个没用的,若是换成周钰,自己要是抱着孩子在这里挨冻,还不得把君悦居正房的房顶揭了。
但这些都与自己无关,爱唱哪出唱哪出。现在只要离那小环远些,别真有什么事惹的一身骚才好。
没一会,洪妈妈亲自出来把棉帘掀起,一叠声地请安问好。孟绾跟在谢芬的身后进得中堂,只听得东屋传来周映宁撒娇的声音,不知道在求胡氏什么,胡氏应该是没同意,引得周映宁一个劲地喊娘。
孟绾在心底冷哼一声,胡氏这是早起了,明知道外头一堆人,非得让你冻透了才进门。
胡氏先看见奶娘抱的宏哥,收起刚刚的笑容,佯怒道,“大冷的天,怎么把孩子抱了来?昨天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是你当真了,还是铭哥当真了?哪有这样折腾孩子的,回头让王爷看到,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抱宏哥,只宏哥起得早,这个时候还没清醒,扭着身子把头歪到奶娘身上不理胡氏。
谢芬忍着心底的怒意,带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上前,“给王妃请安,实是儿媳妇想得不周全,只想着大冷天别叫他出来,却忘了王妃好多天没见宏哥,哪里能不想,这才带了来给您请安,叫您瞧瞧,我们宏哥吃得香,睡得足。”
说完拍手接过儿子,冲着胡氏道,“我们宏哥给祖母请安了。”
孟绾了然,一定是胡氏说了风凉话,让谢芬不得不折腾儿子一趟。其实胡氏越是这样不体恤谢芬,对她来说更好,斩了胡氏的左膀右臂是她下一步要做的事。
胡氏看着谢芬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的样子,心里很舒服,小样,让你在小环的事上做手脚,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以为我离了你治不了那位二奶奶了呢。
孟绾看着婆媳斗法后,上前也行礼请安,周映寒快走几步随着孟绾一道。
然后就是丽氏和于氏,闹闹哄哄地说着虚伪的话。
最后是小环,连斗篷都没摘,跪下来就要请安。
胡氏显然并不知道小环也来的,眯起眼睛一脸的不悦,转头去瞧洪妈妈。洪妈妈也是一惊,她也不知道小环是什么时候来的,都怪自己没注意,若是知道这位也在,何至于晾上她们这大半天。
“你怎么来了?这路这么滑,摔倒可如何是好?”胡氏语气里有不满。
小环紧张的扯着斗篷带子,抬头去看谢芬。
谢芬微微一笑,“昨儿王妃说完那些话后,李侧妃回去狠狠训斥了儿媳妇,说是都三天了没带宏哥来请安,是我不懂礼数。还说,莫要仗着王妃心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原本是训斥儿媳妇的话,却没想小环用了心,一早上求我带了她了,说自从她胎坐稳了,一直也没来给王妃请妃,是她不懂事了。媳妇没经得王妃的允许,哪里敢带了她来,没想到,她却自己带着丫头跟来了。是媳妇没有关照好。”
胡氏看着谢芬那欠揍的样子,闭了闭眼睛,换上另一副面孔,“你呀,就是心眼实诚,我昨天不过就是一说,好几日没见到宏哥了,想得很,这孩子就得从小教导,长大才能孝顺。你那孩子还在肚子里呢,哪里用得着这些。”
小环小声地道,“是奴婢不懂事,就是孩子在肚子里,也不能忘了本份,如今奴婢的胎已坐稳,可以与大奶奶一起来请安了。”
胡氏摆了摆手,让丫头搬了绣凳给小环,小环诚惶诚恐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半天才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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