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可要为您传膳?”宝娟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后并没有回应她,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眼底一片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若是从前知道自己有机会成为景仁宫的掌事宫女,宝娟定会喜极而泣,恨不得给满天神佛磕头烧香,感谢菩萨保佑。
可如今她真是恨不得将头埋进景仁宫的地板里。
就算被打发去浣衣局洗衣,辛者库劳役也比呆在这景仁宫当掌事宫女来得强。
她哪怕再蠢也知道如今皇上容不下她,皇后娘娘也容不下她,她在这景仁宫只有等死的份。
可是她真的不想死。
她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可以保命的办法,若是她有关于俪妃的把柄禀告给皇后,或许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因此她拼了命地回想俪妃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
她虽在安陵容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可自从安陵容初次侍寝却被“完璧归赵”送回之后,安陵容便开始信任并重用菊清,倒是疏远起她来。
安陵容得宠之后,眼睛里就更没有她了,她虽占个一等宫女的身份,却根本没有近身伺候的机会。
所以她在延禧宫和长春宫伺候了这么久,却是一点安陵容的把柄都没有抓到。
对于安陵容亲近菊清而疏远自己,起初宝娟并不在意。
毕竟安陵容不过是个入宫无宠的答应,又在侍寝时被皇上“原封不动”地退回,可见是个注定得不了宠的。
在宫里不得宠的答应和她们这些奴婢并没有什么区别,像安陵容这样的遭受的白眼和羞辱比她们这些奴婢还要多得多。
跟着这样一个主子自然讨不了好。
况且,她也瞧出自己侍奉的这位答应小主经历了“完璧归赵”的羞辱,已经完全没了争宠的心。
那段日子,她整个人阴沉沉冷冰冰的,偶然与她视线相对,只觉得她眼里一片麻木和沧桑。
好似千帆阅尽,已经心如枯槁。
因此眼见安陵容越发信任菊清,平日里出门也只带着菊清一人,她全不在意,不像以往上赶着上前伺候。
甚至还打算想法子调到别处去。
她是皇后娘娘安插在延禧宫的钉子,总不能主子心如死灰,她也得将一辈子葬送在这儿吧。
因此她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而当时她最期盼的便是皇后娘娘能够想起她,将她调到景仁宫去当差。
只是此时彼一时。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如今她是真想留在长春宫,却又被调到了景仁宫来。
如今性命堪忧,只怕这景仁宫她也是待不长的。
所以能多拖一时就多拖一时,尽量让皇后娘娘能够发觉她的好处,若是察觉她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只要对皇后娘娘有用,就有机会保全性命。
宝娟心里打算得极好,可是真对上皇后的冷眼,她便不禁心头一突,浑身发颤。
她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地还想要再询问一遍皇后娘娘是否要传膳。
可还不等她再开口,便见皇后眉头微皱,冲着身边的江福海一挥手。
江福海便道:“宝娟姑娘初到景仁宫,一应事务都还不熟悉,还是先让人带你好好熟悉一下景仁宫,再教教你景仁宫的规矩,学好了再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江福海说完便对一个宫女道:“绣夏,先带宝娟姑娘下去重新梳洗一番,顺便带她各处熟悉熟悉。”
“是。”绣夏曲膝福了福应道,然后十分和气地对宝娟道:“宝娟姑娘跟奴婢走吧。”
绣夏乃是当初皇后娘娘的四个陪嫁丫鬟之一,宝娟平日里见着都得尊称一声“姑姑”的人。
如今她自称“奴婢”,又这般和气,只叫宝娟觉得心里发慌得紧,她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见宝娟不动,绣夏便亲自上前搀扶她,“姑娘,跟我走吧。”
边说着手上边用力,宝娟只觉得自己的手腕疼得厉害,差点疼得叫出声。
“走吧。”绣夏又使了一下劲。
“奴婢告退。”宝娟红着眼眶,强忍着不叫眼泪掉落,冲皇后行了一下礼,然后跟着绣夏离开。
宝娟不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却也只能无奈地跟着绣夏走。
还未跨出门,便听到里头一阵哗啦啦噼里叭啦各种东西坠地的声音。
宝娟心头又是一激灵,浑身不由紧绷起来。
皇后娘娘的火气比她想象地还要严重,这一次她只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宝娟闭了闭眼,一行清泪滑落,如行尸走肉一般继续跟着绣夏走。
殿内
皇后满脸怒容,脚下是一堆瓷器碎片和散落满地的瓜果,以及她素日用惯的笔墨纸砚。
今早她刚写好的一幅字,上头是八个字——“拨云见日,否极泰来”。
如今如废纸一般被揎在地上,上头满是墨污。
就如同皇后本还愉悦的心情,如今满是阴霾。
昨日审问了半宿,终于给年世兰定了罪。
她指使人纵火烧碎玉轩,不论是为了报复甄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最后定的罪名少不了谋害皇上一项。
哪怕她狡辩说她只让人在沈眉庄歇息的西侧殿纵了一把火,只是想要报复甄嬛沈眉庄她们,叫甄嬛不能平安生产,并没有想要谋害皇上的意思。
可碎玉轩的确被纵了两把火,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听从年世兰吩咐去火烧碎玉轩的肃喜,稍微受了一点刑,也全都招了。
他是从前年答应宫里伺候的人,受过年答应的恩,因此听从年答应的吩咐去纵火烧碎玉轩。
年答应特地嘱咐了他,仔细盯清楚看是否有人在侧殿歇下。
他躲在暗处看到皇上歇在了东侧殿回去禀告年答应,年答应就吩咐他先在东侧殿纵火。
事情到这儿已经很明了了。
明知皇上歇在碎玉轩东侧殿还命人纵火,这不是谋害皇上又是什么?
年世兰真是好大的胆子,谋害皇上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她兄长年羹尧和侄子年富是死了,可她父亲年遐龄和长兄年希尧以及年家一干亲眷可都还在,虽然基本都充军流放和没入辛者库为奴了。
可这些人都是年家的人,年世兰的罪责依旧能够牵连到他们。
她为替兄长报仇居然要拖着整个年家幸存的人陪葬,当真是疯了。
许是知道自己狡辩不得,年世兰求着要见皇上。
皇后也没拦着,一大早就遣人来回禀皇上:
说虽然罪证确凿,年答应起了谋害他的心,但依旧不肯认罪,只承认让肃喜火烧碎玉轩,还想要求见皇上,替自己辩驳。
并把她与敬妃审问出来的肃喜和年世兰的供词供状
不出意料,皇帝不愿意见年世兰,让皇后依照宫规处置,不必牵连年家其余人。
只是宫中才刚添了个阿哥,不宜见血,马上又是年关了,宫中还是少添些血腥为好。
虽皇上以宫里才刚添一个阿哥不宜见血为由,可皇后还是听出了皇上对年氏还留有余情。
所幸她本就没打算自己动手了结年世兰,因此只将年世兰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冷宫可不是个好去处,金尊玉贵那么多年的人怕是受不住里头的苦,年氏嚣张了那么多年总得吃点苦头,比起来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而且想要年世兰性命的人可多着呢。
她手底下的这个肃喜,未见得就是她的人了,卖主卖得那叫一个利落。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怕年世兰到死都猜不到。
宫里憎恨年世兰还能有这样手段的人,皇后倒是猜到了一个。
顺着肃喜便能够将那人揪出来,抓住这么一个把柄,倒是可以让其为自己所用。
好歹是个高位的嫔妃,勉强得用。
这么一想,皇后的心情不禁好了几分。
当然解决了一个多年的心腹大患,才是最叫皇后心情舒爽的。
连宫里又添了个阿哥和安陵容有孕,都未能影响她愉悦的心情。
直到苏培盛来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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