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意再次涌上喉咙时,傅凛鹤轻轻叫了瞳瞳一声:“瞳瞳。”

    并朝她伸出了手。

    瞳瞳并没有动,视线在他手里扎着的点滴针上停了停,又缓缓移向他的嘴角,小嘴突然一瘪,眼眶一下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就开始“哗啦哗啦”地往下掉,看着像是被吓坏了。

    “她刚刚从房间出来看到了你嘴角的血。”一旁的高姐赶紧心疼解释道,“人就一直茫然地看着,一句话没说过。”

    傅凛鹤喉头微哽,他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抱住她软声安抚:“对不起,爸爸吓到瞳瞳了。爸爸没事,瞳瞳别哭。”

    瞳瞳却哭得更大声,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停摇头不停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时觅出事前那两天。

    她在害怕。

    就像当初害怕失去妈妈一样害怕失去他。

    傅凛鹤心口翻搅得厉害,又疼又内疚,他不发一语地抱住瞳瞳,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哑声安慰说:“不怕,爸爸在这儿。”

    瞳瞳还是哭,小手紧紧攥着他胸前衣服,不肯放开,也不敢放开。

    傅凛鹤将她抱起,压靠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轻声安抚,心里内疚不已。

    他没想到瞳瞳会半夜醒来,更没想到会因此吓到她。

    时觅出事前瞳瞳都是一觉睡到天明的。

    时觅的猝然离场,于他和瞳瞳都是灭顶之灾。

    虽然她在信里宽慰自己说,她来人间走这一遭,或许只是为了偿还她辈子欠下的所有人情债,债还清了,她也就可以飞升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了。

    但这不该是她的结局。

    这是人为干预了的结果。

    她再不愿和他有牵扯,也不会舍得留下瞳瞳一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从决定生下瞳瞳的那一刻,她的人生计划里就有了陪伴瞳瞳长大这一选项,只是有人恶意剥夺了她这一权利,也夺走了瞳瞳本该幸福的人生。

    傅凛鹤拍在瞳瞳肩后的手掌幅度慢慢变得徐缓,敛下的眼睑下,黑眸也慢慢变得森冷冰寒。

    柯湛良就站在傅凛鹤侧面,他清楚看到了傅凛鹤黑眸中慢慢凝起的凌厉森寒,那是一种恨到极致、也狠到极致的眼神。

    他清楚知道,以前那个如高山远川般淡漠平和的傅凛鹤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时觅的存在是他所有温柔的底色。

    时觅离去,他也就犹如被抽走了魂。

    但现在这样狠到极致的眼神,与稍早前的痛到极致不言不语的他比,柯湛良更宁愿面对的是这样的傅凛鹤,至少这样还有支撑他走下去的东西。

    “工地那边这几天有什么消息吗?”

    看着瞳瞳在他的安抚下趴在肩上慢慢睡去,傅凛鹤终于开了口,嗓音虽然还是沙哑依旧,但刻意压低的沉嗓里,已经隐隐带了丝戾气。

    “暂时还没有。”怕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瞳瞳,柯湛良也压低了声音低声回,“目前所有人都还老实在工地待着,但也有一些心里浮躁的。”

    “把名单给我。”傅凛鹤说。

    “好。”柯湛良点点头,看傅凛鹤脸色还不太好,又忍不住劝他说,“傅总您今晚先好好休息会儿,把身体先养好吧,人我都让人盯着,跑不了。倒是您和瞳瞳,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他没忘记稍早前急诊医生问他傅凛鹤多久没睡觉时的凝重神色,傅凛鹤的身体在时觅失踪后就因为耗能达到极限而陷入昏迷两次,说得好听点叫身体启动自我保护,说句不好听的,这完全是在猝死边缘蹦跶,他是真怕了傅凛鹤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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