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郡城中,成千上万的胡人联军如星罗棋布般分散在各处。他们手持直刀,腰别长弓,跨过了那些残砖碎瓦,一边翻查着地面上那些被烧得焦黑的杂物,一边寻觅着地下通道的入口。
薛定并不清楚这次来的是什么人,但从服饰上看,来的似乎既不是鲜卑,也不是羯胡。不过,这些胡人骑兵的个头并不比羯胡小。
薛定对人家的家族史并不感兴趣,所以他也懒得琢磨这些,反正这些人是胡人联军没跑了。管他们是谁,来了就行。
被烈火焚烧了一遍,又被抛石车轰击了几轮,地面上的一切设施早已被摧毁殆尽。
不过那些通道口被厚厚的木板盖住,上面还铺了一层泥土,所以问题倒不是很大。虽然也被破坏了一些,还有一些被杂物堵住了,但大部分都还能正常通行。
这些通道口本来就隐藏得很好,再加上郡城现在变得七零八落的,所以就更难被发现了。要是没人从里面打开,外面的人就算累成狗,恐怕也找不到。
那些胡人在地面忙他们的,薛定他们则在地下忙自己的,当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大伙就猫在了地下通道里,静静地等待着那些胡人攻进来。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那些胡人居然连一个入口都没找着。
于是薛定坐不住了,他找了一个通道口悄悄钻了出去,竟当着那些胡人大军的面就开始了赤裸裸的挑衅。
他这不叫不要紧,一叫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那些胡人一愣,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居然有个不怕死的自己送上门来,然后他们就都朝着通道口涌过来了。
这些守军虽然和胡人交过几次手,但之前大伙都是一窝蜂上,还是以远攻为主。而这次虽然也是伏击,但就在地下通道里,大家面对面地厮杀,所以众人都难免会有些紧张。
“快快快,他们准备进来了!”薛定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几个守军一惊。
“啊个屁!他们不就是侵略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都给老子狠狠干死这群王八蛋!快快快…都退后面去,把那些灯都点起来!”
其实薛定的战术很简单,就是把胡人引进来后,用弓弩和刀枪直接招呼他们就行。
反正地下到处都是通道,能打赢就打,打不赢就绕到他们后面伺机再偷袭。实在不行就退守过道口,要是还不行,那就干脆把过道口直接给堵死。
为了打造这个地下堡垒,薛定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要是那些胡人不进来,那他就亏大发了。
很快,那些胡人挎着弓持着刀,就像一只只肥硕的地鼠,朝着通道口钻了进来。然而,他们一进来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他们发现,刚从地面进来的这一段通道勉强能过人,因为是斜坡,人还能伸直腰。但当他们下到地下五六米的时候,借着那淡淡的火光,他们看到眼前横七竖八的通道,每一个都跟狗洞似的,心中顿时骂娘了。
这些胡人本来身材就比华夏人高大,还穿着厚厚的皮袄,钻进通道里,就像个大皮球被塞进了下水道似的。别说是战斗了,就连弯腰走路都很困难。而他们最好的通行办法,那就是像狗一样爬进去。
好在薛定让大家在通道的墙壁上挖了很多灯槽,把灯点亮之后,整个通道的情况都清晰可见。要是乌漆麻黑的,估计这些胡人看了会立即调头撤出。
其实那些胡人将领也不知道地下是什么情况,所以这次他们只派了一百几十人进来探探究竟。
“我们分开找,一旦发现马上报信!”
“奶奶的,这样爬着真不好受!”
“真是一群胆小的老鼠!”
…
很快,上百个胡人都爬进了通道,他们一边在寻找着守军的踪迹,一边在骂骂咧咧。每到一个岔口后,他们又分成两队,然后继续四处搜寻。
守军一早便等候多时,他们藏在一些岔口处、拐弯处和地下室的入口,借着漆黑的空间隐藏了起来。
现在的这两万人中,只有三位主将,十位校尉。原本这些校尉还有十二人,但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阵亡了两位。
这些校尉好像之前是什么都尉,但自胡人入侵后,他们就转成了校尉。而具体有什么区别薛定也不知道。
因为这个朝代对一些官职的称呼太拗口了,薛定记不住,反正现在这里也是他说了算,所以他也就根据自己的习惯编排了一下。
除了那些大侠,现在每个校尉能分到两千兵马,所以薛定又让他们每人各挑出十位大队长和一百位小队长。简单点说就是一位小队长带二十人。
因为在地下通道作战,空间非常有限,现在打的就是配合,所以人多也没有用。
于是,薛定又把他们每小队都分成了五组,每四人一组,由组长负责攻击,其他三位组员则负责协助,比如帮连弩上箭。
这些守军持的都是连弩,一次可以装十支短箭,虽然说准头和威力不怎么样,但好在射速非常快。
因为是在地下通道里交战,薛定也不清楚实际情况如何,所以这次他选择了在西城,是好是坏打算先干一仗再说。
一切准备就绪,薛定便见前面的通道里出现了胡人的身影。一个胡人似乎就能把整个通道给塞满了,薛定也看不到他后面还跟着几人。
“薛公子,胡贼已从各通道攻来。”这时,几位小队长前来汇报。
薛定摆摆手,并没说什么。他这一次就不打算参与战斗了,而是让这些守军自己发挥。
目前的情况是敌在明,我在暗,守军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他们连这百来号人都拿不下,那这仗还打个屁,不如洗干净脖子等死算了。
几位小队长见薛定没有出声,还闪到了岔口的一边,他们马上明白过来了,便连忙下令。
“一二三队各组听令,按计划出击,一组的跟我上,干死他们!”说罢,那小队长便率先攻了上去。
“一二四队,全员出发…”
“一二五队,行动!”
…
顷刻间,数条通道内都传来了阵阵的躁动声。那些爬在前面的胡人连对方都没见着,便被弩箭射成了马蜂窝。一声惨叫后直直趴了下去。
爬在前面的胡人倒下后,他身后的人顿时反应了过来,于是连忙拉弓还击。
然而,守军手里的连弩就像把机关枪似的,那一支支利箭似乎毫无间断,一把连弩射空,身后的组员便又迅速递上一把。守军的攻击如暴风骤雨,不给胡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就是在干倒胡人前面那两三人后,通道口却被他们的尸体给挡住了,后面的那些胡人见情况不对,连忙调头逃窜。
可惜他们在狭窄的通道中,速度比乌龟还慢,守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来把他们给了结了。
解决掉这一百多人后,守军赶紧把胡人的尸体拖到附近的地下室堆起来,继续潜伏。
地面上的胡人等了半个时辰,下面还是没动静,于是又派了两百人下去,结果这些人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恶,这些该死的老鼠!快给我找别的入口!”
这时,郡城里的胡人有的拿刀在戳着地面,而有的搬砖移石,还有的清理灰烬,似乎忙得不亦乐乎。
“干嘛那么辛苦,我告诉你们入口不就得了!”
薛定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忽然冒了出来。他举弩随便放倒了两人,随即朝胡人大军挥挥手。
“奶奶的,杀了他!”
一群胡人随即举弓朝着薛定便连放了数箭。可惜薛定拍拍屁股又钻了回去。
“你们几个,再带人下去,必须把他们全部都杀光!”一个胡人将领暴跳如雷,吼道。
其实这些胡人也很无奈,火也放过了,抛石车也轰过了。来了那么多人马,但对方就躲在地下不出来,派人下去吧,派多少死多少,这仗该怎么打?
就在这些胡人抓破脑袋时,他们发现整个郡城的废墟里,到处都出现了一些地下通道的入口,一不留神还会钻出一人一边叫嚣,一边朝着众人乱放箭。
所有胡人都是一愣,大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因为他们攻打西平郡的目的,就是要把这郡城夷为平地,鸡犬不留。然而这郡城的地底下的“十几万人”,似乎就是一群在钻洞的老鼠。
接下来的整天,胡人又派了好几批人马下去,然而依然是有去无回。他们又试了用烟熏、找大锅烧热水倒了下去…然而忙活了一天,不但什么效果都没有,还把他们这些人搞得心力交瘁。
直到现在这些胡人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那些首领会如此愤怒了,原来这写信的王八蛋是真的太欠削了
就这样,双方一直折腾到了傍晚,这些胡人糊里糊涂的便损失了几千人马,然而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撤到了郡城的外围驻扎,把整个西平郡的遗址都包围了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薛老弟一招‘惹事生非’便让那胡贼白送了数千颗人头!”
薛定看那些胡人都不想动了,所以他也回了指挥室。
然而他前脚还没跨进去,便看到三位将军朝他迎了上来。
“什么惹事生非,我这招叫‘反客为主,诱敌深入’!”
薛定说罢,便拿起一壶凉白开猛灌了几口,随即才又缓缓问道。
“其它几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薛定刚才在西城,其它地方的情况他也不清楚。
“北城土墙已全部坍塌,大部分通道口亦被掩盖,不过,部分出口已被战士们修复。收到薛公子的传讯,大家也便开战对胡贼进行挑衅,然而三四轮后他们便不敢再进入。此次北城歼敌三千,我方伤亡逾百。哎…奶奶的!”北主将军张将军一脸遗憾,说道。
“目前在郡城外的胡贼至少有五六万,若我们能把他们歼灭,那郝大人他们的压力便会少一分,然而这些人似乎准备围而不攻,真是让人头疼。”南城主将吴将领也无奈道。
“奶奶的,既然他们不敢再攻,那不如老子今晚带一万兵马,直接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西城主将廖将军一拍案几,说道。
薛定咧嘴一笑,摆摆手说道:“急什么,这不刚好嘛,我们的任务主要是把他们引过来,至于是全歼他们还是牵制他们,其实都一样,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两天,就可以找机会撤退了。”
三位主将一听,虽然都知道薛定说的在理,然而看着那些胡人却没办法歼灭,心中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放心吧,虽然我们干不掉那群王八蛋,但可以给他们找点乐子!”薛定一脸贱兮兮,说道。
“乐子?”众人不明所以。
“这样,你们现在就去找五千人,让他们什么事情也别干,唯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睡觉,今晚子时集合。”
“莫非…夜袭?”
几人又一懵,就算是夜袭,这五千人马他也不够啊,而且人家都是骑兵,现在自己别说马了,连头驴都没有。
“今晚你们就知道,别叽叽歪歪了,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今晚一起行动。”薛定说完后便啃了几口干粮,随即也找个角落睡了起来。
…
洛云和沈珺在西平郡的城南整整等了一天也没机会进城,因为城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胡人。所以她们也只能在半山腰上找了一处地方落脚。
“公主,看这胡贼今日之动态,属下推断薛公子他们定然无恙。凭借那些地下通道,那些胡贼恐怕已无计可施。所以公主大可不必忧虑。那公主…我们是否要抓紧起程,毕竟我们已耽搁一日。”沈珺一边砌着雪屋一边问道。
洛云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我们都已经返回,那就等他一程吧。”
沈珺一愣,她觉得这位公主大人怎么有点怪怪的,今天早上还一脸想杀人的样子,现在倒好,居然毫无征兆地笑了。
“那今晚我们就在此扎营?”沈珺不太确定,问道。
“不然呢?”说罢,洛云便过去把两匹马的行李都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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