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悉一愣,没想到对方竟会注意到他们的吃食,便说:“我们吃的是面条,用小麦粉做的面食。不是厨娘给我们做的,是我们自己做的。”他跟欧洲人介绍食物的时候,用的几乎全是音译,以后只要他们说起来,就能够知道这食物来源于中国。
“哇,你们真厉害,竟还会做饭。中国的食物跟我们英国的食物差别真大,我相信一定非常美味。”霍普森是个情商很高的人。
闵悉笑了笑:“是的,欧洲的饮食习惯和我们中国的差别非常大,我们吃不太习惯这边的食物,通常都是自己做的。”
“能理解,我们曼彻斯特人和伦敦人做饭的方式就有很多不同。不过我这人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品尝各地的美食,伦敦的也能吃得习惯。”霍普森说完看着闵悉,“不知道二位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闵悉摇头:“暂时还不确定,我们还需要打听到朋友的下落。”
霍普森微笑着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品尝一下你们中国食物的味道。”
闵悉明白过来,这个吃货想来蹭饭,他微微一笑:“如果下次我们做饭,也替霍普森先生做一份吧。”
霍普森眼睛发光:“真的吗?真的吗?那太好了,非常感谢!我会付您报酬的。”
闵悉也没说不要报酬,老外都直接,你如果直接说不要钱,他们以后都不会给,反正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同一个旅店萍水相逢的住客,也就不用客气了。
这时餐厅里又进来了其他人,已经到了饭点,闵悉向霍普森道别,和云霁把厨具带回了房间,因为担心别人会弄坏他们的东西。
云霁问他和那个霍普森都聊了些什么,闵悉说:“一个对吃很感兴趣的家伙,他想蹭我们的饭。”
“你答应了?”云霁问。
“嗯,他说会给钱。我们做的时候顺便给他做点呗,让英国人也感受一下我们大明美食的震撼。”闵悉笑道。
云霁轻笑一声:“你该不会也想把饭店开到英国来吧?”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不过暂时没那个计划。等先确定男爵他们的下落再说吧。希望他们是真的没事。”
“别担心,海盗既然不会杀我们,也应该不会杀他们。”
“可万一那艘船没落在海盗手里,而是沉在了海里呢?”
云霁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哪会那么巧。我倒是觉得他们没事。”
“为什么?”
“直觉吧。”
“好吧,相信你的直觉。天色还早,咱们出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看看菜市场在哪里,明天早上还得去买点菜回来。”既然可以自己做饭,他是不打算吃别人做的了。
云霁对此没有异议,实在是中午那份蘑菇猪肉汤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让他失去了品尝其他英国食物的勇气。
这一趟出去,二人对伦敦的印象实在是不咋好,这里的卫生条件太差了。牛津街上还好,因为是主街,又多以商铺为主,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没怎么看到当街大小便的人。
但其他的街巷就不好说了,两人出去转了一圈,就目睹了三个当街大小便的人,其中有两个就是成年人,甚至还有一个老媪。更别提街上到处都可能踩到排泄物了,简直是肮脏不堪。
云霁是端方君子,从小受仁义礼智信的教育,哪见过这种场面。当街排泄的人还没怎么地,他已经先窘迫了:“简直就是斯文扫地,毫无廉耻!实乃蛮夷!”
闵悉哈哈笑:“是不是感觉还不如里斯本?”
“是啊,起码我在里斯本没见到成年人当街大小便的。”
闵悉说:“可能伦敦历史比里斯本悠久,城区的规划布局没跟上,才会如此混乱。里斯本是后来迁都的,新兴城市规划更合理一些。”
云霁无奈地摇头,也失去了探访伦敦的兴趣。
闵悉兴趣也不大,两人赶在宵禁前回到了旅馆,英格兰是真的有宵禁的,天黑之前就不允许人走动了。
这是因为大不列颠岛上时局不稳,随时都可能发生政变,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被推翻后,至今还被囚禁在英格兰境内。作为欧洲各国唯一信奉信教的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虽然深受英格兰民众的爱戴,但他却是欧洲其他各国王室的眼中钉,法国、西班牙等王室无时无刻不想推翻她,让人取代她。
回到旅馆,两人又要热水洗了个澡,这么贵的旅馆,热水终于不要钱了。负责烧水的厨娘朱迪听说他俩都要洗澡,显得不太高兴:“两位先生已经很干净啦,衣领还那么白,怎么就要洗澡?”
“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身上都是灰尘,所以需要洗个澡。”闵悉说。
现在可是夏天,这些欧洲人都不愿意每天清洗,就算欧洲不那么炎热,可也不代表不会出汗啊,他们对自己的体味没有半点逼数吗?欧洲人甚至还有一个奇怪的认知,认为洗澡会带来疾病,所以很少洗澡。跟这帮人待在一块,是真的很要命。
两人洗完澡和衣服,准备到阳台上去吹风,把头发给晾干。
有人来敲门,闵悉打开门,是霍普森,对方见到他时不由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长夜漫漫,两位尊敬的先生不会现在就要准备睡觉了吧?一起来起居室打牌吧,给你们介绍几位朋友认识。有一位身份尊贵的老先生也想认识你们。”
闵悉想到自己和云霁这会儿都长发披肩,形象懒散,便婉言拒绝了:“谢谢先生。我们现在形象不端,过于冒犯,今晚就算了,明天吧。”
霍普森看着闵悉的长发,刚才开门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敲错了门,开门的是一位黑发女郎,等看清了长相才知道是闵悉:“你们中国人的头发都这么长吗?”
闵悉说:“是的。我们中国人认为人前披头散发是不合礼仪的,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所以请原谅我们不能见客。”
霍普森耸耸肩:“好吧,我尊重你们的习惯,明天见。”
闵悉关上门进屋,看见云霁正用梳子在梳头,闵悉留意了一下,他一直都在梳一个部位:“怎么了七哥?”
云霁说:“感觉头皮有点痒。”
闵悉听他这么说:“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头皮也有点痒了,该不会是昨晚那个小旅馆的床上有虱子吧?”
他们听信了海盗的话,说乔纳森旅馆干净,事实上并不怎么干净
云霁露出苦笑的表情。
闵悉越想越觉得头皮痒,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不会是真的吧?我最害怕长虱子了。”他们的长头发本来洗头就很难,要是长虱子那可就是灾难。
云霁叹气:“若是在大明,有虱子还可以用草药杀一杀,在这里要怎么弄?”
闵悉继续挠头:“要真的长了,我就把头发给剪了。”
云霁看着他不说话。
闵悉皱眉:“我说的是真的,我绝对不能容忍我自己长虱子。我们连在鲨鱼号上都没长虱子,要是跑到英国长了虱子,那我真的要骂娘。”
云霁说:“要是真长了,我陪你一起把头发剪了。”
闵悉笑起来:“真的啊?可是要长起来的话,需要好几年。”
“那就慢慢长。”在欧洲待的时间长了,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短发,云霁对头发也没那么执着了,要是回去的时候头发还没长起来,那就包个幞头,也不算什么大事。
当然,能不剪当然更好。
翌日一早,五点的钟声刚敲过,闵悉和云霁就醒来了,就跟他们平时早起买菜一样早。
两人起来,出门去买菜,昨天傍晚他们出去转悠的时候,也大致知道了菜市场在什么位置,在牛津街不远处,步行十来分钟的距离,有一处非常大的露天市场。
他们到的时候,市场已经十分热闹了,各种各样的小贩和市郊的农民在这里摆摊叫卖。商品也是五花八门,有认识的,也有很多不认识的。
这个市场大,种类丰富,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脏乱了,地上有一层厚厚的黑灰,如果是雨天,可以想象一下是个什么情形。
市场的气味也很浑浊,各种动物以及排泄物的气味,甚至还有人的排泄物味道混杂在一起,真的很让人崩溃。
相较于里斯本靠海吃海,肉类以海鲜为主,伦敦的海鲜就少了很多,毕竟伦敦离出海口有几十英里,甚至连河鲜都极少,尽管他们就靠着泰晤士河,伦敦人吃的主要是家禽家畜。
虽然没有海鲜买,猪肉也没法入口,但他们却多了另一种选择,就是牛肉,大概是英格兰有着优良的牧场,所以畜牧业比较发达。
他们问了一下价格,一只鸡售价2便士,光看单价,那真是非常便宜。但兑换成拂朗机货币,就需要160多瑞斯,这个价钱在里斯本都可以买四只鸡了。
所以在这里花钱,就不能换算,不然要心疼死。
闵悉买了一只鸡,又买了些牛肉,10个鸡蛋,一些洋葱胡萝卜之类的蔬菜,又去面粉店买了些小麦粉,总共花了1先令。只要不折算成瑞斯,那还是很便宜的。
可惜他们挣的是瑞斯,花的却是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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