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维斯吃完早饭,就赶着马车去了码头,船上的货还没卸完,他这个船长得去安排。

    等桑维斯走了,云霁才跟闵悉说起迭戈昨晚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的事,把闵悉给笑死了:“我还以为他们没有嗅觉呢。”

    “看来他今晚不会回来了。”云霁也笑。

    闵悉憋住笑:“另外给他准备一床被子吧,把那个空房间里的床铺出来给他用,等走的时候把新被子给带上,原来的就留给桑维斯用。”

    “行。”

    当晚,迭戈果然没回来住,而是住在了店里。等周末的时候回来,发现东家已经给他准备了新床,开心得不行。

    桑维斯就这样住在了他们这里,白天吃了早饭去码头办事,晚上回来吃饭休息。

    闵悉也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想在他们离开之前把他养得胖一点,去了一趟亚洲回来,桑维斯苍老了不止十岁,整个人又瘦又佝偻,精气神仿佛都被带走了一般。

    也难怪,大病一场,又遭遇这样的打击,他的内心别提多煎熬了。

    他们也陆续知道了鲨鱼号上那些水手的情况,做饭的老迪克命大还活着,但高大的鲍勃却不在了,大概他身材高大,需要摄取的维生素c要比瘦小的人更多,所以身体也更容易垮下去。

    闵悉和云霁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难过了好一阵,鲍勃是对他们最友好的水手之一。另外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水手,也死了两个,世事真是无常。

    闵悉和云霁趁着这些水手都还没有离开里斯本回家乡去,去他们落脚的旅馆把人请到了中国饭店,请他们好好吃了一顿,一是为了接风洗尘,二是为了跟他们道别,毕竟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里斯本回国了。

    饭桌上,这群糙汉子说起这趟航程,哭得稀里哗啦的,以前虽然也有各种挫折,但也没哪次像这次这样艰难,那些熟悉的老伙计一个个都离开了他们。

    大家在饭桌上都怀念起了雷斯船长,都说雷斯船长带领他们的时候,会非常谨慎,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故。

    闵悉听着大家的抱怨,也明白了桑维斯的压力来自哪里,他多年未曾出海,重新出海就遇到这样的事,水手们也不服他,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出海了。

    不过说到雷斯船长,闵悉把自己知道的雷斯船长的情况告诉了大家,他在亚速尔岛的监狱服刑,还有不到一年时间,雷斯船长就会出狱了。

    大家听到雷斯船长这么快就能出狱,都很振奋,纷纷表示自己将不再出海,除非雷斯船长带他们。

    闵悉看到面黄肌瘦的水手们,这次出海他们元气大伤,恐怕也得养个小半年才能恢复健康,到时候确实可以等到雷斯船长出狱后再出海。

    与水手们吃完饭,闵悉和云霁从店里返回家中。天色已晚,家里点着灯,应该是迭戈和桑维斯在家。是他们嘱咐迭戈早点回去给桑维斯做饭的,看样子迭戈已经到家了。

    两人进了院子,发现院子里停着两辆熟悉的马车,一辆是桑维斯早上赶出去的那辆,还有一辆是费尔南多男爵的。

    “男爵来了。”两人加快了脚步。

    进屋之后,看见迭戈和桑维斯正和男爵一起在餐桌上吃饭,男爵的车夫则在茶几上单独用餐。

    “佩德罗,你怎么来了?”闵悉大声打招呼。

    男爵把筷子放下来:“过来蹭饭,结果你们不在,还好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小帮手。没想到迭戈除了会做点心,做饭也得到了你几分真传。”

    迭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闵悉笑着说:“是吧,迭戈很能干吧?”

    “是的,太能干了。我听说他也要跟着你去中国?”男爵问。

    “对,去中国看看也挺好的。”闵悉说。

    男爵一脸羡慕地看着迭戈:“真羡慕你啊,我也想去,可是爱丽丝怀孕了,我不能单独把她留在家里。”

    “真的啊?那恭喜啊!”闵悉一脸惊喜。

    云霁也道贺:“恭喜你!”

    桑维斯和迭戈也赶紧道贺。

    男爵一脸喜色:“谢谢!”

    闵悉说:“你来是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的?”

    男爵摇头:“也不全是,我顺便来找桑维斯先生,跟他打听他鲨鱼号上领航员的情况。”

    闵悉明白过来:“是还没有找到去亚洲的领航员吗?”

    男爵叹气:“对啊,我们的船从未去过亚洲,虽然是跟着另外两艘船一起走的,但还是得有熟悉航路的领航员才好,否则太冒险了。我想着鲨鱼号近期应该都不会去亚洲,所以想看能不能雇佣鲨鱼号的领航员去爵士号上。”

    桑维斯说:“我们船上原来的领航员去世了,如今这个是从原来的水手里提拔上来的,技术还不太过硬,你们要是放心的话,可以雇他。”

    男爵惊愕道:“他原来不是做领航员的?”

    “不是,是原来的二副。”

    男爵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办?我们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合适的领航员。要不就找他算了。”

    桑维斯又补充说:“这次鲨鱼号上的船员都大病一场,身体很虚弱,短期内怕是不再合适登船了”

    男爵越发苦恼起来:“那怎么办?!”

    云霁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九弟,你觉得老修斯怎么样?你说他会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闵悉看着他:“他年纪那么大了,跟我们上船合适吗?”

    男爵问:“你们说的是谁?”

    闵悉解释道:“一个老鞋匠,他说他当初是跟着麦哲伦的探险船队环球航行的领航员。”

    男爵露出诧异的表情:“不可能吧!那他得多大年纪了?”

    “六十多岁。他说十几岁就跟着他的教父去航行的,他的教父是个领航员,他跟着学了很多领航知识,也是个领航员。”闵悉说。

    桑维斯说:“你说的是修鞋匠老修斯吧?他确实跟人这么夸过海口,但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云霁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一卷颇有历史感的羊皮卷:“这是老修斯送给我们的。我感觉他说的应该不假。”

    闵悉把烛光拿到羊皮卷旁,几人都凑过来看羊皮卷,桑维斯是个船长,他自然看得懂上面的内容,看了几眼,他啧啧称奇:“还别说,真是领航员的笔记,全球航线包括亚洲的都有。这么好的东西他居然一直藏着没拿出来给人看。怎么会到你们手里呢?”

    闵悉便把老修斯的情况说了一下,桑维斯点头:“这是你们的缘分。”

    男爵听完,有些激动地说:“那可以去找老修斯吗?他如果愿意出海,只要跑一趟,我的领航员就知道了亚洲航线该怎么走。”

    闵悉说:“我们可以去跟他谈谈。七哥,你明天把修斯接过来,佩德罗你也过来,我们跟他谈谈。”

    “好!”

    男爵因为这个消息,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知道,就算老修斯不登船,有着他给的这个羊皮卷,爵士号的领航员也会受益匪浅,说不定不需要熟悉亚洲航线的领航员,他们也能顺利抵达亚洲。

    翌日一早,云霁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老修斯住的小旅馆,说是接他去家里吃饭,并没有直接说是请他出海当领航员。

    老修斯先是推辞了一番,后来听说云霁和闵悉很快就要回国去了,他愣了好久,才说:“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出门之前,他还换了自己最好的衣服。

    一路上云霁把马车赶得很慢,怕太快了让老人受到颠簸。

    老修斯一路上很少开口说话,他的情绪很低落,在里斯本,仅有的几个对他的好的人都要离开了,他突然觉得,活着好像也没多少盼头了。

    男爵也把爵士号的船长和领航员都带了过来。中午还有一桌客人,闵悉和云霁没空陪他们,让他们几个一起闲聊,他俩要准备午餐,除了客人的,还有他们自己要吃的。

    老修斯与几个贵人坐在沙发里,非常拘谨。但那几个贵人都很热情地跟他聊天,说的都是远洋航行的事,老修斯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起当年他跟着麦哲伦一起出海航行的事。

    男爵的船长和领航员听他说的内容,虽然有些细节他记不太清了,但绝对是一个老水手,尤其是领航员跟他说起那些专业的领航术语,他回答得也差不离,只是有些微的出入,应该是时间久远,在技术上或者说法上有所改变。

    他们没有邀请老修斯上船去当领航员,这事得让闵悉和云霁开口,老修斯才不会拒绝。

    等到客人吃过午饭之后,他们才开始吃午饭。

    酒过三巡之后,闵悉说:“修斯先生,下个月我们就要离开里斯本回国了。我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去中国?”

    老修斯本来还有点伤感,听到闵悉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去、去中国?”

    “是的。男爵阁下的船还没有去过亚洲,需要一个熟悉亚洲航线的领航员来领航,您有兴趣吗?”闵悉直接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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