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芙看着她们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怎么每次都不长记性,硬是要凑上来求人打脸呢。
荆遥做戏做全套,拱了拱手对店内众人又是吹捧了一番,众位夫人小姐得了翩翩公子的谢意,心满意足地散开了去。
转过头来,荆遥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醉芙的笑颜,心不禁微微一动。
上次见面时,醉芙还是在病榻上,难免有几丝恹恹之气破坏掉精致的容貌,而今醉芙身子康健,一脸红润,盈盈笑意间尽是少女的娇憨绰态,恰似初夏染上一抹嫣红的青桃,惹人采撷。
魏苏看着荆遥出神的模样,便学着谢长瀚假意咳嗽了一声,又是一只被迷住的饿狼。
荆遥回过神来,笑道:“许久不见,醉芙小姐安好?”
醉芙也笑着应道:“身体无恙,谢荆公子关心。”
荆遥瞧了他们一眼,“在下听闻忠勇侯府出了双满级,还没来得及恭喜醉芙小姐呢,今日你们也是过来这里购置开学用的衣物的吗?”
“是啊,明日就要开学了,原本是舅舅领着我们过来霓霞斋的,无奈他有事先行一步,所以就剩我们几个这里挑挑选选了。”
“噢?”荆遥眉头一挑,“醉芙小姐和两位公子都挑好了吗?”
醉芙哑然一笑,“咱们几个半大的孩子哪会挑什么啊,霓霞斋的头家好眼光,都差不多帮我们打点妥当了。”
得了这句称赞的徐娘子眼里满是欢喜,道:“醉芙小姐过谦了,妾身只是帮忙出个主意而已。”
不卑不亢,待人有礼。
荆遥心中对醉芙又多了几分欣赏,便说道:“上次醉芙小姐十四生辰宴,在下因事外出京城无缘赶上,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醉芙小姐挑好了,这几件衣裳就算是荆某补给醉芙小姐的生辰礼如何?”
醉芙婉拒道:“谢荆公子好意,只是”
荆遥见她有拒绝之意,便又说道:“难道醉芙小姐看不起在下送的礼?”
醉芙哑然失笑,“不敢不敢”
荆遥直接交代徐娘子把衣裳给包起来,醉芙无奈只能收了下来。
“许久未见,不知醉芙小姐可否赏脸给荆某到天香楼一聚?”
魏苏心中警铃大响,使劲给醉芙打眼色,奈何醉芙没有懂他的意思。
“小苏你怎么啦,眼睛怎么一抽一抽的?”
荆遥瞥了他一眼,笑道:“在下略有医术,不如移步到天香楼坐下,也好让荆某给魏苏公子仔细瞧瞧。”
魏苏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说话间语气焉焉的,道:“我没事,刚才眼睛进了点灰而已。”
旁边的徐娘子一听,满脸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妾身这就叫人去打扫店铺!”
魏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长生有些知道他对荆遥的小动作意欲何为,但是毕竟众人在场要避讳着点,便独自暗暗偷笑。
醉芙道:“无事便好。”
荆遥又问了醉芙一句,“不知醉芙小姐意下如何?”
醉芙看了眼天色,天色尚早,回府也没事做,便答道:“荆公子一番好意,那醉芙便不做那矫揉做作的姿态了。”
随即,醉芙对着徐娘子说道:“咱们几个的衣裳差不多就那些了,麻烦徐娘子再帮我选多十几样适合老人家和侯爷用的花色布料,版式也不求过分新颖,舒服要紧。待会我命府上的人将尺寸送过来,晚些时候送过侯府时,一并入我账里。”
“好咧!”这醉芙姑娘为人和气出手又阔绰,徐娘子见财源滚滚,脸上满是喜色。
“不如”
荆遥想入自己的账,却被醉芙打断了话口。
“谢荆公子厚爱,但这几匹布是醉芙对长辈的心意,荆公子可不能和我抢哦。”
醉芙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
荆遥无奈一笑,拱拱手表示承让。
见两人言谈之间相见欢的模样,魏苏一脸苦瓜色。
侯爷,我对不起你,这匹饿狼太凶猛了,我招架不住啊。
另一边厢,时间回到方才霓霞斋门口。
谢长瀚无意中瞧见了前些日子没了音讯的熟悉身影,怕人丢了,留下醉芙一行人在店里,匆匆忙忙跑向街上人潮。
今日是怀凤城开学前一日,京城涌进了许多看热闹的外地人,长锦坊为了吸引客流,更是摆出许多新奇玩意,到了日头高升时,长锦坊已经堵的水泄不通了。
果不其然,谢长瀚在人挤人的艰难环境中,成功跟丢了那个身影。
无奈之下,谢长瀚只能走到暗巷,打算折返回去霓霞斋。
刚走进巷子,一只手突然就捂住了谢长瀚的嘴,将他拉到暗处。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谢长瀚耳边响起:“侯爷,是我!”
闻言,谢长瀚那握住匕首的手顿时放松了下来,拧过头来看向背后的那人。
只见那人身披一件落魄乞丐的烂衣,一头可孵蛋的乱发,大半张脸上满是沾有野草的污泥,与方才在街上跟踪的那人完全不像,若是不主动表明身份,压根就与安丰桥底下的乞儿无两样。
谢长瀚有些无语,“李晟,几日不见,你这般神神鬼鬼的在搞什么东西?”
李晟也不急着回答谢长瀚的话,压着声音说道:“末将失仪,但事急从权,为掩人耳目,不得不使计与侯爷一面。”
谢长瀚听了这话,心中疑窦丛生。
李晟微微探出个头,见左右无人,便带着谢长瀚左闪右闪,很快的就来到暗巷另一侧。
李晟在那扇破烂的木门前敲了三长四短的暗号,很快就有人开了门,将谢长瀚和李晟接应了进去。
进了屋,李晟挥挥手,那同样是乞儿打扮的心腹就出了去,守在门口,留下谢长瀚和李晟两人。
屋内只有几缕幽幽的日光透了进来,照得一片昏昏沉沉。
谢长瀚挑了一个尚且干净点的地儿盘腿坐下,戏谑说道:“你掳本侯来此处作甚?”
李晟从水盆中抬起头来,就着破烂的衣袖擦干脸上的水渍,露出一张常年严肃不苟言笑的脸,沉声道:“侯爷,出事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谢长瀚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好好说!”
李晟收拾妥当后,在墙上摸索了一下,五指扣在几个不明显的凹陷处,灵力一出,五指狠狠往凹陷处摁了下去。
嘎吱一声,在谢长瀚坐下的那块地背后,一个隐匿的暗口打开了。
“这”谢长瀚已经不是疑惑了,而是感觉整个思绪混乱成一片。
“这是什么东西?”
李晟的声音幽幽响起,“旧友沈翡,侯爷还记得吗?”
谢长瀚瞳孔一缩。
一语落地,李晟眼神中仿佛蕴含着点星之火,直愣愣地瞧着谢长瀚。
谢长瀚眉头微皱,斯人已逝,往事重提是何意?
昏沉的屋内,李晟神情紧绷,他在等待谢长瀚的答案
谢长瀚环视了一下周遭,最后眼神定格在那个暗口上。
沈翡,东陵沈国公沈海川之嫡子,在十四年前与西越的那场大战中,与其父双双马革裹尸,捐躯疆场,沈家父子这一死,直接导致了东陵边境防线彻底溃败,西越兵力一路追击,有直逼东陵腹地之势。其时,先帝病重在榻,柳相携过半朝臣入宫请旨,最终东陵以割十三城予西越的代价,换回了皇权的安稳。
当今登基后,有意抹杀当年耻辱,宫里坊间不敢违逆,渐渐地,许多旧事旧人也退出了众人的记忆。
如今往事重提,怕是
“沈翡乃是本侯少年挚友,又怎能忘”
轻轻的一句话响起,李晟久悬着的心安稳落下,那眸中的星火终于烧成了一片赤红。
谢长瀚看着李晟神态,微微叹息。
十四年前,沈翡何尝不是李晟的挚友呢。
“侯爷”李晟喉头微动,忍住涌上的悲凉,说道:“阿翡有侯爷今日的牵念,也不算白白枉死一场。”
闻言,谢长瀚神色一震,道:“你说什么?什么枉死!”
“阿翡当年是被人设局的!”
谢长瀚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拽紧了衣角,“你上次约我青门一见就为了今日之事?”
李晟点点头,“诺!”
“那为何”
李晟看向那暗口,“知悉消息的当下,末将心绪难定,一时冲动联系了侯爷,后冷静下来,怕打草惊蛇,只得先将人转移到暗处,再和侯爷商讨接下来之事。”
谢长瀚眼神烁烁,说道:“是他吗?”
此时,谢长瀚心里半喜半忧,自己午夜梦回,不止一次希望那人还活在世上,但若真的是那人,这掀起的汹涌波涛只怕会把整个朝堂给翻过来。
“怕是让侯爷的希冀落空了。”谢长瀚的问话浇熄了李晟眸中的炽火,“底下乃是一名逃犯。”
“逃犯?”谢长瀚脑子蒙了一下,“什么逃犯?”
“蓟罕关的逃犯!”
这话如惊雷般在谢长瀚耳边炸响。
蓟罕关,当年沈海川和沈翡葬身战场之处。
屋内,气氛忽然停滞。
李晟没有催促谢长瀚,有些消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化得了的。
许久,才听到谢长瀚语气微颤,说道:“蓟罕关当年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李晟苦笑一声,“侯爷若是想查探内情,就跟末将下来吧。”
这话仿佛有魔力,牵着谢长瀚的步伐,往暗口走了下去。
暗口下方连着一个长长狭窄的通道,谢长瀚走进通道,发现四壁泥土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看那样子,像是新挖的。
李晟走在他身侧,看谢长瀚手指捻一抹土的动作,开口低声解释道:“此处荒弃多年,为掩人耳目,末将心腹命人偷偷打通连接到末将府上。”
谢长瀚眉头微皱,“你将人从青门提了出来?”
青门执掌东陵军营审判之权,凡犯军法者一律由青门审判下罪。李晟虽贵为青门使,独掌大权,但青门内耳目众多,这一步棋走得有些鲁莽。
李晟看出了谢长瀚的担忧,“秋后问斩时,末将换了个死囚替了上去,如今这人的存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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