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夏桉又发现,这女子肩上、胸口、腹部都有伤口。
应是此前被追捕时受得伤。
尤其尤其是腹部,像是箭伤,看着很不乐观。
夏桉定睛看她:“你受伤了。”
那女子声音有些撕裂:“你闭嘴。”
紧接着,她从裙上扯下两截布条,像是要系在一起,绑到腹部的伤口之上。
夏桉道:“我是个女医,你将我松开,我可以帮你处理伤口。”
那伤口看起来应是不浅,若是伤及要害不及时处理,会有性命之忧。
可那女子此时一身戾气,朝她逼近了几分:“我让你闭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夏桉实在搞不清这女子是什么来头,究竟会做出什么事。
她本能微微移动身体朝后挪动。挪了几下,突然觉得身下一空,整个身子忍不住朝后仰去。
好嘛,这处草丛虚掩下,后面就是一个下沉的土坡。
她瞬间便有一种失重感,仰头就要向下滚落。
她心下一阵沮丧,遭了,没死在这女歹徒的手里,难道是要这样摔死吗?
这时,一只手猛得从上面拉住了她的手。
将她正要坠下去的身体堪堪拉住。
夏桉下意识低眉看了看下面,顿时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那绝不是什么安全的高度,是真的会要命的。
夏桉对女子有些颤声道:“救我。”
她绝不能就这样死。
那女歹徒咬了咬牙,接着又伸出一只手,使劲拉住了她,然后一点一点,将她从陡坡上拉了起来。
似是伤口被抻得疼了,她额上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夏桉心情很是复杂地被她拉了上来。
心跳“呼通、呼通”,有点猛。
夏桉心有余悸地瘫坐在草丛里,过了好几秒心情才平复下来。
那女子也一下坐到了一旁,气急败坏道:“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儿!”
夏桉小声道:“谢,谢谢你。”
此时她心底有一种感觉,这女子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她愿意出手救她一命,至少可以说明她还是有良心的。
那女子冷声道:“不必。”
夏桉发现,可能是因为刚刚用了力,她腹部的伤口涌出了更多的血迹。
夏桉道:“你不用我替你处理伤口,也至少听我一言,”她指了指自己手边的一株草,道,“你摘几片这个草的叶子,咬碎放到伤口上,再用布条缠紧,这草叫仙鹤草,有止血的作用。”
其他伤处还好说,她腹部的伤,极有可能会致命。
那女子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
夏桉又真诚地补充道:“还可以止痛。你信我。”
那女子默了片刻,从她身旁一把扯断几片碎叶,塞进口中嚼碎,然后堵在了腹部的伤口之上,接着顺手将布带在腰上缠紧。
夏桉全程没有见她皱一下眉。
她仿佛没有痛觉,对这种伤口习以为常。
夏桉又指指她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其他地方,也可以用这个办法止血。”
那女子又顺手揪了一大把仙鹤草,嚼碎,然后将一旁的肩膀扯开,将草药摁在一处刀伤之上。
夏桉盯着她胸口裸露的皮肤,目光堪堪顿住。
那块皮肤上,竟是布满了疤痕,看着与她额上的疤痕一样,令夏桉觉得很是不安。
“你身上?”
女子猛得将衣裳扯紧,盖住了身上的皮肤。
-
简单处理了伤口,那女子撑着草地起身,站在崖壁边沿,俯瞰中秋之夜的上京城。
这一处角落挨着悬岩,同样也十分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夏桉觉得她将她带到这里,大概是想拖延时间。待官兵搜查过去,她再想办法蒙混下山。
夏桉想了想,探问道:“能问一下,你今日为何要炸福王吗?”
女子看着山下灯火通亮的皇城:“一个福王算什么,姓萧的,全部都该死!”
原来竟是对皇家不满。
夏桉如今倒是很少听到对当今璟隆帝不满的言论。
不知这女子心里对皇家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夏桉小声劝她:“据我所知,今上是个圣明的君主,你心中有何不平和冤屈,尽可以通过官府上奏于陛下,皇上会给你一个公平的裁决的。”
那女子听了她的话,嗤笑一声:“上报官府?你可真是生在皇城脚下的贵女,养尊处优的,单纯得可笑。你以为有事找官府,就能管用了?你以为戴着官帽坐在公堂之上的,就真的是百姓的父母官?你只是天真至极。也是,你们这些天子脚下的贵女,又能懂什么人间疾苦。你以为他们让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都是假的罢了。”
夏桉道:“我没有养尊处优。”
那女子回头看她,目光讽刺地扫过她精美的头饰、姣好的妆容、以及她身上那件亮眼华贵的嫣粉色锦裙。
“衣食无忧,生活质量上乘,被养的像温室里的娇花,还不算养尊处优?”
夏桉道:“我也并非一开始,就是现在的我。我心里的仇恨,或许不及你那么多,但也一点都不会少。”
这女子身上的疤,总令夏桉觉得心中发寒。
她的经历必是十分特殊。
令她想起自己前世在赵幽身边遭受的伤痛。
这个时候,她无法跟她比谁经受的苦难更多。
那女子讥讽道:“哦?你的仇恨?是府中姐姐抢了你的衣裳?还是妹妹抢了你的首饰。哦对了,你们这些京中的贵女们最是在意自己的婚事。难道是你的郎君被人抢走了?”
夏桉苦笑一声,黑暗中,眼里幽光闪烁:“我们这些所谓的贵女,一生若是只有这些琐碎的小事,也就好了。我们被操控的,往往是一房的命运,至亲的生死。有很多时候,生与死均由不得自己。”
那女子听到这里,似是意识到,夏桉也并非表面上看着那样光鲜。
“那你受过最重的伤,又是什么?”
夏桉看看她的额头,回想起自己遥远的往事。
“怀孕八个月被打堕胎?弟弟被捅了二十几刀横尸街头?小娘,被折磨成一具干尸?”
那女子冷哼:“你才多大,何以会堕胎?编故事也编得合理一些。”
这时,似是伤口疼痛,她忍不住捂了捂腹部。
夏桉道:“听着是不合理,但却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
女子嗤笑:“即便如此,那你就忍了?”
夏桉低眉:“若是你到死时才发现,自己这一生,都生活在恶魔的魔爪中呢?你临死才发现,你这一生都是个骗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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