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日,碧林镇一家低矮的自建平房里,没人看的电视上播着一条娱乐新闻。

    “京北市财阀长孙周暮行失踪数月,众人猜测他或许已意外身亡……”

    江眠侧对着咿咿呀呀的电视,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玩手机,忍受着父亲的喋喋不休。

    “赵家那小子虽然是二婚,但才大你七岁,人家彩礼给到了八万八!你今天就去见一面,今年必须把婚给我结了!”

    江眠如往常一样装聋子做哑巴,不搭理,只顾着在手机上和闺蜜吐槽家人丧心病狂的催婚。

    她的冷处理让江父更加气愤,上前把她的手机夺过来狠狠砸到地上。

    “你二十六岁还不结婚,人家都说你是身体有毛病生不出孩子没人要!我老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你还不听!”

    “你看看小兰,你们是小学同学,人家现在三胎都四岁了!”

    江眠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残骸,听着父亲的羞辱,气不打一处来。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直视着父亲怒红的眼睛:“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爸,镇上谁不知道,那男的是因为家暴把老婆打进医院才离婚的,他还拖着两个儿子!我嫁给他不被他打死都要当后妈给累死!那种男人要嫁你嫁,我死都不嫁!”

    江父被如此顶撞,男人的尊严受到了威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一巴掌呼在她脸上:“今年你不结也得结,老子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到民政局去!”

    江眠脸上火辣辣的痛,被打得完全懵了。

    心里对男人的厌恶又上了一层楼。

    她不是不结婚,她只是没遇到值得托付一生的那个人。

    她不想像她妈一样嫁一个极端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却又懦弱的不敢反抗。也不想像小兰一样,二十岁不到就嫁了人,生了三个女儿被婆家嫌弃,逼着她生儿子,最终却因为流产次数过多,终身不孕。

    父亲逼婚到底是为了江家的面子,还是为了收彩礼,给还在上高中的弟弟留着娶媳妇,大家心知肚明!

    江眠眼里迸发出浓浓的恨意,咬牙道:“好,结婚是吗!我结,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她跑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户口本,从江父面前飞奔出去。

    江家重男轻女,江眠从小不得宠爱,念完高中父母逼她出去打工养家,是她自己偷跑出去,借钱上的大学。

    毕业后本来在大城市有一份体面的高薪工作,却被父亲跑到公司搅黄了。

    后来江眠每找一份工作,江父就跑到公司去闹,无奈之下,江眠只能妥协,回了这边的小县城自己开了一个店。

    江父折腾的目的只有一个:已经能挣钱的女儿绝对不能离家太远了,不然不好操控。

    她的成长环境让她性格有些偏激,我行我素,没几个人敢招惹。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现在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江眠只有一个念头——逼婚是吗,那就结呗!

    她走在街上,观察着遇到的每一个男人。

    她非得找一个又老又丑又穷的男人,好好给父母长长脸!

    可是真的看到几个游荡在街上的老光棍,接触到他们贪婪猥琐的眼神时,她又胆怯了。

    光是想一想要和这样的人领证结婚,想一想他们碰她的样子,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姐姐,好饿。”一只脏兮兮的手扯了扯江眠的衣袖。

    江眠扭头一看,吓了好大一跳。

    一个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头的男人,现在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旁边路过的一个妇人解释道:“江眠,这是前几天来镇上的傻子,天天翻垃圾桶,脏得要死,前天还打小孩,有暴力倾向的,你最好离他远点。”

    江眠打量着默默垂下头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很多黑色的污垢,衣服又脏又破,身上散发着酸臭,手臂小腿上都是伤。

    那眼神委屈柔和,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攻击力。

    男人小声嘟囔:“是他们拿石头砸我,好痛……”

    江眠听明白了,一定是那些小孩子欺负傻子,傻子才还了手,看他身上的伤,应该是被小孩的家人报复打的。

    傻子的五官轮廓还不错,怎么看都比镇上的老光棍们顺眼多了。

    江眠脑子闪过一个念头,脸上浮起笑意:“饿了?”

    傻子点着头。

    江眠:“姐姐给你吃的,但是你要帮姐姐一个忙,可以吗?”

    饿了两天的男人像条听话的小狗一样,拼命的点头:“可以!”

    江眠满意极了:“走。”

    她给傻子买了几个面包和一盒牛奶,看他狼吞虎咽的吃下,心里升起同情。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幸吧。

    等傻子吃饱,她又给他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领着他去了旅店。

    傻子在卫生间洗澡,她则坐在床上,手里紧紧的攥着户口本。

    “姐姐,我洗好了。”男人的声音传来。

    江眠抬头,眼底闪过惊艳神色。

    傻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五官就像精雕细琢的玉器。

    男人不仅脸好看,身姿还挺拔颀长,裸露的上身带着薄薄的肌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若不接触他呆滞的眼神,他会给人一种矜贵到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本就有些颜控的江眠心里舒坦了一些。

    傻子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怯怯的看着江眠,又叫了一声:“姐姐……”

    江眠回过神,开始问话:“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傻子脱口而出:“阿暮!”

    江眠蹙眉:“阿暮……还知道名字,没傻透。那你家在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

    阿暮挠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

    江眠拿过干毛巾给他擦头发:“等你帮了姐姐的忙,姐姐帮你找到家人,好不好?”

    阿暮连连点头。

    江眠思索一下,道:“以后你叫陈暮,二十七岁,是我老公。我叫江眠,二十六岁,在县里开了家小小美容店,是你老婆,记住没有?”

    阿暮喃喃道:“老婆……”

    一个小时后,江眠和穿得干干净净的阿暮牵着手再次出现在江家。

    “啪”的一声,两本红色的结婚证被江眠摔在父母面前的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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