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浇淋在脸上,沈忆璇才终于清醒了一些。回想昨晚,实在有些疯狂,幸好肚子没什么反应。她无法对高遇唯说出拒绝的话,总是予取予求,性是她对他唯一的吸引力。

    昨天上午领了结婚证,晚上错打错着地,过了缠绵的一夜,不去深究的话,倒也似别人的新婚夜。

    关掉了花洒,浴室中的水声戛然而止。并不大的浴室里满是腾腾的热气,沈忆璇在朦胧中寻找着衣服,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高遇唯醒了,正在穿衣服。

    果然,不一会儿,微沉的脚步就停在了浴室门口,说话明显有着宿醉之后的沙哑:“夏河洲找我有事。”

    沈忆璇正在围浴巾的手顿了顿,沉默良久才说:“没关系,你先走吧。”

    大约是笃定她会这样回答,门外很快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高遇唯走了,如斯果断。

    如夏河洲所说,他的温柔只属于慕澄音。

    她忍不住笑了笑,既然那么爱慕澄音,为什么要分手呢?为什么要和她上床?

    又为什么……和她结婚?

    沈忆璇从酒店打了个车回港区上班,险幸没有迟到。一上午都很忙,同事请假了,机组航前体检的人又多,沈忆璇得一个人忙。

    还没开始工作,苏羡就过来兴师问罪了。

    “你昨天晚上搞什么鬼啊?怎么玩到一半就跑了,给你打电话你还关机,你是不满意给你安排的夏河洲吗?多帅啊!”

    沈忆璇有些犯困,随便应付道:“我妈叫我回去,回去以后就吵架了,哪顾得上?”

    苏羡见状,又凑近问:“所以,你不是不满意夏河洲?”

    沈忆璇不想和苏羡再纠结了,随口回了一句:“夏机长挺好的,优秀。”

    “是吧,我也觉得挺不错。”

    “嗯嗯。”

    “对了,有个八卦。”苏羡压低声音说:“慕澄音今早来中心了,开请假证明,给她检查的是小刘医生,原因写的是过敏,浑身起疹子,实际上就是喝酒喝的。昨天她和高遇唯出去就没回来了,估计是吵架了吧。”

    听到“高遇唯”的名字,沈忆璇抬起了头。

    苏羡继续说着:“是不是结婚前都容易吵架?我表姐结婚前也是和我姐夫分手好几次。”

    沈忆璇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也许,他们是不会结婚了。”

    苏羡听到沈忆璇这么说,马上说道:“那还是希望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这种小说一样的爱情,我们得不到,还是希望有人得到,至少给我们一点希望嘛。”

    “……嗯。”

    沈忆璇看着苏羡那羡慕的眼神,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毕竟她自己都觉得,她和高遇唯,和小说差得很远,倒像是在胡说。

    港区来来往往全是鹿港分公司的工作人员,三两成群,形色匆匆。

    夏河洲一大早找高遇唯,无非就是掺和一下他和慕澄音的事,他皱着眉,自是没什么耐心听。

    “慕澄音是个好姑娘,等你这么多年,你们老是吵架……”

    高遇唯打断:“两年前已经分手了。”

    “你们就是物理距离的分了,心里分没分自己心里没点数?”

    “我走了。”

    他懒得和夏河洲说下去,准备走人的时候,沈忆璇和苏羡正好从他们身边路过。

    苏羡热情地和夏河洲打招呼:“嗨,夏机长,昨晚睡得还好吗?”她问完,看到高遇唯也在一旁,又补了一句:“高机长也在呢?”

    高遇唯微微颔首,目光不自觉就落到了苏羡旁边的沈忆璇身上。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米色的高领毛衣,卡其色的大衣,如瀑的黑色头发被扎成一个松散的低马尾,丝丝缕缕的碎发,将她巴掌大的小脸衬出了几分娇弱的破碎感。

    简单寒暄几句,两人很快离开,在沈忆璇身影消失的刹那,高遇唯眯了眯眼,视线恰好落在她细瘦又曲线玲珑的腰际,他还能记得那不盈一握的手感。

    还没缓过神,夏河洲突然说:“你觉得这个沈医生怎么样?”

    高遇唯慢慢地转过头来,有些意外夏河洲会突然和他谈论沈忆璇。

    “什么?”

    夏河洲有些纠结:“她想追我。”

    高遇唯的眸子半阖了起来:“她说的?”

    “她不好意思,她闺蜜说的。”

    高遇唯身上还沾染着昨夜的酒气,以及若有似无的,沈忆璇头发上的香味。他并不喜欢这个味道,觉得有点香过头了,沾染在身上也很难受。

    “你自己判断。”

    “航医,人长得也不错,我感觉还行。”夏河洲欲言又止:“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两年前,有次联谊,她好像被分配给你了,你那次还送她回家了?”

    高遇唯漫不经心地说:“有吗?不记得了。”

    “你都不记得了,应该不会介意吧?”

    “嗯。”

    高遇唯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夏河洲咋舌:“既然眼里只有慕澄音,那就赶紧和好吧,别牵连我们旁人。”

    ……

    沈忆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个理由回头,这么巧就撞见了夏河洲和他说起了她。

    他说的话,每个字,她都听得很清楚。

    她其实一直知道,他从来没有把她当回事,可她还是沉沦了下去,两年,这是她一个人的深渊。

    沈忆璇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下班以后,主动去找了高遇唯。

    两人坐在他的车里,车窗紧闭,车厢里很安静,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如无风沙漠一般死寂的沉默。

    沈忆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故意碰了一个她不该碰的禁忌。

    “慕澄音没事吧?同事说她昨晚喝多了,今天请假不飞了。”

    果然,高遇唯的表情马上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手肘撑着方向盘,瞳眸猛地一沉,“这似乎不是你该问的事。”

    沈忆璇第一次没有逃避,迎上他的目光。

    “高先生,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不可以问一下吗?”

    高遇唯一贯是情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哪怕被触到逆鳞,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他身体往后一靠,慢条斯理中带着几分警告,“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自己最清楚。”

    沈忆璇明明在呼吸,胸口却有种窒闷至极的感觉,她抿唇一笑。

    “是啊。”

    “你想要这个孩子,我承担我的责任。”高遇唯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依旧冷漠,“总会结束的,难道你以为,我们的婚姻关系,是一辈子?”

    沈忆璇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把她扒光了丢在鹿港人口最密集的老步行街,周遭所有人将她围成了一个圈,逃不出,也走不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那种窒息又耳鸣的感觉,让她只想逃避。

    她压低了声音,竭力否认着:“当然不可能,不过是为了孩子。”

    高遇唯没什么情绪,对沈忆璇的回答也不甚在意。

    “昨天我们似乎忘了说最重要的事。”

    “什么?”

    “对彼此的要求。”

    车内没有开空调,沈忆璇觉得有些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皮肤紧绷得很难受。她努力保持着体面,微笑着说:“你先说吧。”

    “第一,我家;第二,慕澄音。不要问。”

    沈忆璇点头:“好,以后我都不会提。”

    高遇唯很满意沈忆璇的回答,回过头问:“你呢?”

    沈忆璇笑笑,淡淡地说:

    “彩礼,我妈说,不能少于十八万。”她顿了顿声,“我想,这是我该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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