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最深处的地牢里,燕祁迟脚腕绑着玄色锁链,自那日宫变,他便被人强行羁押于此,没日没夜,暗色无边。

    起初还想着谢谏言那人会来救他的吧,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吧。

    可到了如今他再不明白他是被人彻彻底底的耍了,那他真就是个傻的了。

    “踏踏踏”脚步声有节奏的传来。

    是谁?

    燕祁迟在入牢时玉冠锦衣便被剥下,头发散落半遮视线,室内昏暗,微不可见。

    他看不见。

    “点灯”,声音响起。

    烛光点燃,燕祁迟瞳孔紧缩,从潮湿的地上爬起,踉踉跄跄,扑到牢门上,声音却透着怨毒。

    “谢谏言!你竟敢耍我,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他衣衫凌乱,头发枯燥,手臂不断挥舞着,面上又带着孤独一掷的恨意。

    谢谏言离得很远,连衣角都未曾让他碰到,这种场景,这些狠话,听得多了也难免觉得无趣。

    他恹恹地垂眼,而宋清然身后的柳直荀则是看不下去,用刀柄敲了敲牢门。

    “住口!”

    谢谏言这才抬头,瞧了眼满目怨恨的人,朝影白吩咐,“交给你了”

    “是,公子”

    影白领命,打开牢门走了进去,燕祁迟连连后退,惊恐异样。

    “你,你要做什么?”

    影白抚了下身侧的剑,朝他笑了下,缓缓扬声道。

    “燕朝殿下燕祁迟伙同大殿下,造反失败,羞愧异常,在监牢中认下一切罪状,而后畏罪自戕”

    剑出鞘,必要见血。

    燕祁迟现在看来人犹如看到了索命的恶鬼,连声道。

    “不,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为什么不能?我偏要哦”

    谁来救救他,他不想死,燕祁迟看向牢门外的宋清然眼神一亮,忙喊。

    “大理寺卿,宋大人,这可是牢房重地,他不能随意处置,你快带走他,救救我”

    “呵”,影白这下没急着动手,反而也看了过去。

    被喊到的宋清然面色一僵,与带着戏谑的影白对上视线,咳咳几声,视若无睹,背过了身子。

    这下燕祁迟知道他没指望了,无助地大喊,也不知道是喊给谁听的,“你干什么…,我可是燕朝殿下…,我没错,我要见我母皇…”

    哼,燕昭明那狗贼,她早一步归西了,他要见,那他便满足他的心愿喽。

    影白没作犹豫一剑了结了他,鲜血喷溅在脸上,有侍从递帕子,影白缓缓拭去,待出了牢房,又是一副干净的模样。

    “公子,可以了”

    谢谏言听到后,又与宋清然吩咐几声这才离开,前往熹寿宫。

    熹寿宫一向没什么人来,安静平和,侍从也仅有零星几人。

    谢谏言到时,太后还在焚香礼拜,他便挑了个位随意坐下,倒也没打扰。

    在他来的那一刻,太后便知道了,知晓他所为何事,但太后也只是继续跪拜礼佛,口中还吟着经文。

    一室檀香袅袅,佛珠滚动,谢谏言看了眼室内,香炉,经书,佛像,木鱼,近乎是随处可见。

    他看了一圈眼神又落到虔心礼佛的那人身上,人人皆言太后宅心仁厚,宽宏大度,不喜杀生,慈悲为怀。

    太后他担得起这个美名吗?

    他不过也是个助纣为虐的 子手罢了,如今日日焚香礼佛,不过是出于心虚而已。

    恰逢礼佛结束,太后缓缓起身朝他唤了声小名。

    “狸奴”

    “别这样喊我,狸奴也是你能唤的”

    “好,谢谏言”

    谢谏言这才稍敛不满,他不想在此久待便直言道。

    “太后你应当知晓我前来所谓何事,我也便直说了,皇帝驾崩,你拟道懿旨出来”

    “好,这事简单”

    “对了”,谢谏言又补充了句,“登基的会是我的妻主,不要搞错了”

    太后面有讶色,但又迅速收敛起来,应声回道,“好”

    来此的目的已然达到,谢谏言便直起身抬步离开,太后想追上去却又止步于原地,只讷讷道。

    “谢谏言,当年那事,是哀家不对,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哀家会自请入寺庙,余生为你的母君祈福”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谢谏言脚步未停,大步向前走去。

    如今知晓错了又有何用,能换他母君回来吗?他才不稀罕。

    “唉”

    太后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移视线,叹息了声。

    对,他怨他也在情理之中。

    当年,先皇逝世后,新皇即位,燕昭明本就生性多疑,喜爱猜忌。

    而那人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在百姓中颇具盛名,招来杀身之祸。

    是他没有阻止燕昭明,若他当时能劝阻一二,或许这局面有所不同。

    可是没有如果,遗憾也终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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