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外,玉兰树前,一堆危石砌成假山,藤萝缠绕 ,面面纱窗,绿阴如幄。

    谢谏言站在木窗前,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女子,心里的不耐几乎压抑不住。

    他刚拿到女子肚兜的样式耽搁了会时间,问了侍从,知晓她在东南角乘凉,正准备去找沈盈,不想走到这便被人叫住了。

    兰莺抬头看着他如玉般的面容,心止不住的跳动,她还记得她见他的第一面,当时,他被家主从薛国公府带到了沈府。

    他一身白衣伤痕斑驳,遍体鳞伤,明明痛极了,他却偏要强撑着挺直清瘦的脊梁,神色清冷。

    如此倔强。

    她知道他来了沈府,整个沈府不会待见他,果真,伤痛不给他治,只给他一处偏僻的院子让他自生自灭。

    让她想到了她死于饥荒的幼弟,在他昏迷时,她于心不忍偷偷塞给了他一瓶伤药,就在她即将走出房门之时。

    一道沙哑而又虚弱的声音传来,“多谢”

    她猛地回头,对上了他半阖着的双眸,在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夜色中几乎掩盖不住,最后她落荒而逃。

    后来她跟了二小姐,得知二小姐也喜欢他,她只能压抑自己,但她分明比二小姐都要先喜欢他。

    再后来,二小姐死了,她止不住的开心,结果,大小姐却娶了他。

    她不甘心,明明是她先一步遇见他了,如今她日日见证着他对大小姐的爱意,她不想压抑自己了。

    兰莺柔声,“谢公子,我爱慕于你”

    谢谏言?

    躺在竹席上的沈盈揉了揉耳朵,她刚才好像听到了谢谏言的名字是错觉吗?

    又一道声音传来,“我不喜欢你”

    这分明是谢谏言的声音,沈盈捧着西瓜,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走过假山,不到十几步,便见到玉兰树后木窗前的两人。

    沈盈不敢离太近,就在假山后面,蹲在了地上,悄悄看去,那不远处背对着她的是谢谏言。

    他前面好像是……沈盈眯了眯眼,仔细看去,是兰莺!

    这是干嘛呢?沈盈有点好奇,竖起了耳朵。

    谢谏言方才的拒绝,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兰莺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点的感觉吗?”

    “没有”

    谢谏言蹙了蹙眉,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错觉让她以为他对她有感觉。

    沈盈听此,立马反应了过来,哦吼,她这是…在向谢谏言表明心迹。

    她觉得她绝没有偷听的意思,主要是这时机太赶巧了,不能赖她。

    她挖了口西瓜塞口中,虽然这种行为不好,好奇心容易害死猫,但沈盈还是想听,身子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木窗前,兰莺听到他的话,开口道,“若你真对我一点感觉也无,那你为何听到我喊你止住了脚步”

    谢谏言皱了皱眉,他在府中一向以温和示人是为了让沈盈怜惜他,知道他的好罢了。

    方才出于这点停了下来,不是为了让她在这里自作多情的。

    他眉角轻挑,飞快闪过一丝冷意,他想让沈盈身边只有他,因此他有意识地让原来她身边的人离开,但之为了不让沈盈起疑,他悄无声息地让一些人离开了。

    现在他瞥了一眼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眼神中带着让人不适的黏腻的人,淡淡想着,是时候让一些碍眼的人也离开了。

    谢谏言正欲开口让她滚,耳边却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回头看去只看到从假山缕空之处一闪而过的身影。

    但就那一瞬,他可以确定是他的妻主,是沈盈,他垂在身侧的手蓦的捏紧,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什么?

    还好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不然,他真怕她若听到了会不会吓到他。

    假山后面,沈盈正认真地看着,谁知月桃突然从身后出声

    “小姐?”

    沈盈一听立马起身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往假山后面缩了缩,“嘘嘘,小声点”

    月桃点了点头,沈盈见此松开了手,刚才她好像看到谢谏言回头往这边看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她?

    沈盈又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只见谢谏言还在原地。

    她松了口气,谢谏言他应当是没看到自己吧。

    身后的月桃不知所以,她一来便见小姐鬼鬼祟祟地蹲在了地上,不远处是谢公子和兰莺,她正想问问怎么一回事便被捂住了嘴。

    现在看着自家小姐扒在假山处偷看也走上前去,小声在她耳边道,“兰莺和谢公子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干什么呢?”

    沈盈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两人,随口道,“兰莺正给谢谏言表明心迹”

    “兰莺喜欢谢谏言”

    什么?

    月桃不敢相信地看了过去,细细看去,兰莺眼里满是爱意,她忽而想起了之前二小姐死后,兰莺本可以拿赎身契出府去娶夫郎的,但兰莺不愿意,当时她还不明白。

    现在她明白了,怪不得兰莺不愿意出府呢?

    不过,小姐已经娶了谢公子了,兰莺怎么能再与谢公子表白心意呢?

    谢公子对自家小姐体贴入微,她知道这府中不少人对他或多或少都有好感,但这么明目张胆表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月桃想出去好好问问兰莺却被沈盈拉住了,沈盈开口道“你别着急,我们先看看,每个人都有追求喜欢的人的权力”

    毕竟她也想看看谢谏言会怎样说,以及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

    木窗前,兰莺看出了面前之人的走神,继续逼问,“我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分明停了下来的,你对我有感觉对不对?”

    谢谏言背对着沈盈朝着对面的兰莺,嗤笑一声,分明是笑着的,白玉般的面容上的恶劣却不加掩饰,冷声道,“我对你有感觉?”

    “你配吗?”

    兰莺面色霎时变得苍白,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挣扎道,“那你还记得你之前初入沈府时给你塞药的那个人吗?”

    “不记得”

    谢谏言不欲多言,看也没看对面之人难看的脸色,转身就走。

    他其实记得那个给他塞药的人是兰莺,因此他放了赎身契给她,让她恢复自由之身,是她不愿意离开的。

    一恩还一恩,他已经还清了。

    而现在,他要去逮那个偷听的妻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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