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陈品清不冷不热地发出邀请。

    “好的,大……”

    “停,这个称呼,我依然不接受。”撂下这句,傲然转身,留下一道冷酷无情的背影。

    一旁的姜海吟想笑又不敢笑,等人走了才忍不住扑哧一声。

    “阿言,你很厉害嘛,表哥都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邹言偏过头,眸底浮点暖色:“他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嗯,谢谢你,让我幸福。”

    除夕夜,清闲的众人终于开始忙碌。

    林倩玲领着几位佣人,进行最后的清扫和整理。

    陈颖芝和姜海吟,则带着几个孩子,把刚到的盆栽和鲜花,搬到合适的地方,再挂上各种富有新春气息的装饰物。

    至于贴对联的,没人敢去旁观或者插手。

    大家心中都有数,不想被无辜波及。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

    天黑了,门口的灯笼亮了起来。

    虽然不是真的火,但模拟得很像。

    红彤彤的光映在林倩玲脸上,她不知想到什么,抬手抹了下眼角,笑道:“一年一度的老传统,不能忘。”

    “林臻,走啦,放烟花啦!”

    邹林臻没动,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去吧,注意安全。”姜海吟摸了摸小脑袋。

    小男孩又瞥了眼父亲,目光在男女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稚嫩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嗯!”

    客厅里,传出电视机的声音:“……在这新春佳节,阖家欢乐的日子里,让我们对远在他乡的家人,对身边的好友,对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说一句——”

    “新年好——!”

    姜海吟望向身边的男人,微微挑了下眉。

    后者像是终于败下阵来,轻咳了声,拿出手机。

    先是在律所群里发了个大红包,没等消息滚起来,就退了出去,然后点开苟子鑫的头像,发去条最简单的祝福。

    对方秒回:【卧槽,你这是被盗号了,还是手机被人偷了啊老邹!】

    “噗……”姜海吟忙捂住嘴巴,眨了眨神色无辜的圆眸,示意对方继续。

    邹言无声地吁了口气,点开通讯录,拨通了吴世宗的号码。

    嘟——嘟——

    一直是忙音,无人接听。

    第一遍自动挂断后,他又拨打了第二次。

    然而,依然没人接。

    “应该是在忙着陪他的家里人吧,你不是说,他妻子已经快生了吗,预产期虽然是下个月初,但也可能提前。”

    “嗯。”

    对于姜海吟的话,邹言是认同的。

    以吴世宗的性格,估计前脚刚生,后脚就要来得意地报喜。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等着半夜被骚扰。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刚准备收起手机,电话响了。

    垂眼一看,却是邹应明。

    “爷爷。”

    听到这声称呼,姜海吟不禁紧张起来。

    虽然对方根本看不见,她还是不自觉拨了下微乱的长发。

    “你……还在陈家?”

    “对。”邹言承认得非常坦然。

    “今晚是除夕,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说上一句祝福语,只听到那苍老的嗓音悠悠道:“小言,吴世宗死了。”

    呯——啪!

    不远处,烟火升上天空,炸开绚烂的色彩。

    孩子们在嬉闹,大人们在谈笑风生。

    即使是寂静的别墅度假区,也变得喧闹起来。

    邹言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吴世宗的时候,也是这么热闹。

    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

    其中有个年轻人,染了一头黄,左膀右臂上爬满了青色的花纹,看上去很凶。

    后来有一回,他们在后院碰到。

    “您就是二少爷吧?二太太叫您过去。”

    他刚走出两步,却听到身后啧了声。

    “那个,要不您还是别去了。”

    年轻人忽然跑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子,挠了挠已经剃成板寸的头:“二太太心情好像不太好,一直在骂人,您身上还有伤,就别撞上去了,找个房间躲躲吧,回头我就说没见过您。”

    他一怔,把袖口往下扯了扯,掩去手臂上的痕迹。

    家里几乎没人知道,没想到,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外人,却发现了。

    “不用。”

    他加快脚步,身后传来年轻人有些急切的呼唤。

    “哎二少!二少……小子,我真不是坏人,我是你爷爷的手下!我叫吴世宗!”

    “阿言,阿言?你怎么了?”

    邹言回过神,失去焦距的双眼对上姜海吟担忧的面容。

    他踉跄两步,俯身抱住对方,将脸深深地埋进颈窝。

    原本姜海吟想当天晚上就走的,邹言拒绝了。

    “吴叔算是半个邹家人,这件事,不要闹得人尽皆知。”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哭,甚至连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

    就好像,死去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似察觉到打量的目光,他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冷血的人?没错,我的共情能力很差,别人觉得伤心欲绝的事情,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曾经我养过一只小狗,它天天围着我打转,拼命地讨好我,后来死了,死得很惨,我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我不会哭,姜海吟,我这样的怪物——”

    “别说了!”她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别说了,别那样说自己,你明明已经很难过了……阿言,没有眼泪不代表什么的,吴叔他知道的,他知道……”

    第二天,姜海吟还是找了个借口,跟陈家人告了别。

    “小臻可能还要麻烦你们一阵子,等我们忙完了……”

    “哎呀,没事啦!”林倩玲挥挥手,“我可以说是他的亲外婆哎,巴不得天天在身边待着呢!”

    感谢的话说过太多次,姜海吟不再多言。

    陈家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就连陈品清也没有过多为难,只道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有任何事,随时联系。

    他们谁也没有开车,坐上了陈家安排的迈巴赫。

    一路疾驰,傍晚时分抵达京市。

    大年初一,京市下起了大雪,轮胎陷在雪地里,十分难行。

    “阿言,你一个人可以吗?”姜海吟忽然问道。

    “嗯?”

    “我想去吴叔家看看,他妻子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好。”邹言握住那只柔软的手,“……谢谢。”

    分岔路口,迈巴赫停稳,姜海吟趁着司机看向窗外的时候,凑过去吻了下男人,然后推开车门,穿过风雪,进入另一辆车。

    两辆车相背而驰,一辆驶向市区,另一辆去了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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