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环境简单了一些,桌子小了点。

    可显然,整顿饭下来,只有姜海吟吃得最惬意。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一推。

    “你们收拾吧。”

    哗啦——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一堆泡沫里拎出一只盘子,抹去油污后,送到水龙头下,熟悉地冲洗干净。

    旁边,小人儿踩在凳子上,用布把滴水的餐具仔仔细细擦干,再放进柜子里。

    父子俩沉默地配合着,厨房里,只听见水流和瓷器碰撞的声音。

    快洗完的时候,小男孩忽然开口道:“前天,妈妈收到一封邮件,是一个叫jack的男人写的。”

    “正常社交,以后这种事,不用告诉我。”

    “是妈妈在f国的同学,之前有次下雨,他宁可自己淋雨,把伞让给妈妈了,后来妈妈请他喝了咖啡做为感谢。”

    海绵摩擦着盘底,被挤到变形,男人闭了闭眼,道:“正常社交……”

    “信的内容我不知道,但末尾有句话,我看见了。”

    “……什么。”

    “iloveyou”

    “……”

    咣当!

    姜海吟蹲下身,用抹布包住碎掉的瓷片,拿起来看了看,淡声道:“刚买的,十二块五,加上今晚这顿饭,凑个整吧,一百。”

    习惯性漠然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我们一不是朋友,二没有其他交情,你过来蹭家常菜,自然是要给钱的,小邹总,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接过钱,便是送客环节。

    大门关上之前,被猛地撑住。

    狭长的眼一瞬不瞬地直视着,眸底似有阴云在翻涌。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要被抗上肩头,锁进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人垂下纤长鸦黑的睫毛,舔了舔干涩的薄唇。

    “姜海吟,我……”

    她按着门把手,看似催促,实则等待。

    等着听到一些实情,或者,干脆是最直接的那句话。

    “……要怎么做,你才会离开?”

    “……”

    姜海吟差点气笑了,又完全笑不出来。

    她磨了磨后槽牙,用力扒开那只撑住大门的手,再狠狠一推,咚地一声甩上。

    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门板距离高挺的鼻梁,只有两厘米。

    邹言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怒气冲冲的低吼。

    “希望有一天你能感觉到,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安然公墓。

    陈家人一起祭拜过后,林倩玲低声道:“你们先下山去吧,我想……跟老陈单独聊会儿。”

    “好。”

    所有人点点头,纷纷离开。

    都说时间能抹平一切悲伤。

    陈卫海已经去世太久了,久到连家中的长辈,都快忘了他的样貌。

    当初林倩玲很快再婚,陈家谩骂一片,现在,也默默地接受了。

    陈颖芝平静地望着墓碑。

    照片上的男人笑得非常爽朗,永远停留在了三十九岁。

    她依稀记得,那天对方出门前还笑着跟自己承诺,说晚上一定会早点回来,陪自己搭乐高城堡,玩给娃娃换装的游戏。

    可最后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走吧。”

    淡淡地催促,打断了她的回忆。

    余光中,陈颖芝看见殷迟舟走了过去,抬手搭在母亲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又附耳说了几句。

    她收回目光,点头道:“好。”

    公墓山脚下,佣人们支起太阳伞,人群三三两两散坐着,谈笑风生。

    陈颖芝喝了口温水,出神地望着头顶的树荫。

    微风习习,无数道细碎的光透过缝隙折射下来,有种别样的美感。

    就像她的人生,其实已经充满了阳光。

    偏偏,还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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