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微微点了点头:“好名字。”

    见李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沈玄曦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李源知晓自己的身份后,会打破这样的平静。

    沈玄曦温婉一笑,声音温润:

    “那敢问公子姓名?”

    李源淡淡饮茶:

    “山人李源。”

    沈玄曦眸光潋滟:“公子之名,看似简单,却也内含诸般深意。”

    李源摇头轻笑:

    “你我都是图个清静的人,竹林中别无他人,就别说那些客套话语了。”

    两人皆是笑着,少有的交谈了几句。

    沈玄曦知性优雅,一颦一笑皆有绝美风韵,身姿婉约轻柔,就像是人间盛开的牡丹,气质温婉而端庄。

    而李源身形修长,一袭青衫长袍,黑衣内衬;称不上玉树临风,但也是面容端正,五官随和。

    虽然脸色有些发虚,但在额前几缕散落长发的衬托下,反倒有几分不羁洒脱之气。

    交谈一阵,沈玄曦看了看天色,对着李源温柔一笑,欠身一礼,便告辞离去。

    而李源看她转身之后,便缓缓闭目,将心神飘向了山上山神庙中。

    沈玄曦款款而行,走至空地边缘处,纤步微停。

    她回身微微看了一眼空地中闭目而憩的李源。

    心中有些感慨。

    ‘倒是个奇特的人儿。’

    往后的日子中,沈玄曦还是如同往常一般。

    每隔几日,便会代表沈氏一族上山拜神。

    而拜神之后,总会偷溜着,走入竹林小径,到竹林空地处偷得半刻闲。

    而李源则是纯粹的闲出屁来,看梁山竹林处风景最好,便天天往那儿一坐,一待就是整天。

    偶有妖邪入侵民间,李源就会动身出山,顷刻灭杀之。

    一个七等山神,对于普通的妖邪来说,堪称降维打击。

    刀兵动乱变化为权谋争锋,梁山的香火反倒更加安稳了些许。

    至少,百姓不会每天忧心忡忡,担心哪日就大难临头了。

    而李源也偶尔会满足凡人们的心愿,令山下凡人对山神敬仰有加。

    梁山。

    竹林,空地。

    石桌古朴,承载清茶一盏。

    而两张石凳之上,各自有着一道身影静坐。

    “红尘腌臜念,恩怨是非多。”

    沈玄曦轻叹着,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些许无奈。

    李源则以左臂撑着头,半靠石桌旁,望着山中绿景。

    “人心复杂,循利往来。”

    “只需问心无愧,管他腌臜是非。”

    竹枝摇动,叶片轻晃,映照地面光斑闪烁,犹如一片金色的星空,颇为美丽。

    沈玄曦笑意温柔:“李公子倒是心性通透。”

    她微微轻叹:“只是,唉”

    李源微笑,气质有些许的懒散。

    “若是此地之静谧,都不能让你道出心中烦忧,恐怕便无处可诉了。”

    他眨眨眼睛,有些玩笑的意思。

    沈玄曦眸光温柔,嗓音很是好听:

    “红尘俗事,说出来,只怕坏了此地脱俗意境。”

    李源站起身来,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有什么可怕的,竹子又不会往外说。”

    “而我嘛”

    沈玄曦有些羞怯,掩面轻笑:“李公子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的。”

    多次的竹林相遇,虽交谈不多,但她对李源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想了想,沈玄曦觉得李源说的有道理。

    若是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竹林中,自己都不敢道出心中烦忧。

    那出了此地,自己恐怕又只能把一切事情都憋在心中。

    沉吟片刻,沈玄曦朱唇微启,开始缓缓诉说一些心中的烦忧。

    不过,她用词谨慎,分寸恰当,即使是在诉说烦恼,也不曾诋毁他人。

    最多的,还是对时代、以及自己女儿身的无奈,甚至是悲哀。

    而李源则静静将所有心神收回,专心聆听。

    偶尔,李源会出言,或是开导,或是安慰。

    竹叶飘零,清风缓缓。

    一切,都在静谧之中。

    时间一晃,便又是数月过去。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年关将近。

    山中银装素裹,披盖白纱。

    山途雪厚,林木凝冰。

    梁山主峰之上的山神庙里,依旧是香火不绝。

    人们来来往往,恳求仙神保佑,希望来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

    山下,镇子。

    风雪交加。

    沈玄曦坐着马车,自镇上街道中缓缓驶过,身旁有一名侍女,马车旁跟着数名着甲侍卫。

    “小姐,今日风雪夹杂,您何苦坚持来此呢?”

    沈玄曦掀开车帘一角,温婉而笑,并未言语。

    “各大家族的嫡系少爷小姐,都说动乱之中,百姓疾苦,当多多拜谢仙神保佑。”

    “可最终坚持的,就只有您一人呀!”

    “您但凡耽搁几日,他们就要暗中说您闲话,说您不敬仙神,说沈氏心不诚真是厚颜无耻!”

    “我看,他们就是觉得咱们沈氏嫡系无男丁,故意欺负您呢!”

    侍女裹着棉衣,被外头吹进来的冷风冻得直打哆嗦。想起某些事情,气得脸色涨红。

    沈玄曦无奈一笑,话音轻柔:

    “如今凉国权系纷争激烈,沈氏现在压力很大。”

    “那些恶狼一般的家伙,都想找个由头,对沈氏下手。”

    “涉及神明、苍天的事情,最忌他人搬弄是非。”

    “我身为沈氏独女,一言既出,便要尽力履行。绝不能叫人落了口舌去。”

    侍女无奈,只能气鼓鼓地偏过头去。

    途中,见有乞丐老者蜷缩窝棚角落之中,瑟瑟发抖。

    沈玄曦眉头微蹙。

    “去马车车厢里,拿床棉被给那老人家。”

    沈玄曦纤指遥指那位乞者。

    侍女探出头,声音清脆。

    “小姐若是怜他,赐些银钱便是。”

    “棉被压在车厢后头,难搬得很。”

    沈玄曦微微摇头,点了一下侍女的小脑瓜。

    “你呀笨。”

    “如此天气,店家大多都歇业了。”

    “你拿钱给他,不如拿床棉被,叫他暖和些。”

    “再说了,你也可以塞些钱财在棉被之中呀。”

    她气质温柔,话音带着丝丝玩笑的嗔怪。

    侍女捂着脑袋,哦了一声,乖巧地去办了。

    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马车终于是到达梁山脚下。

    沈玄曦下了马车,裹着棉裘,被冷风吹得身躯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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