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林影说的话,张举诚只觉得自己双眼一黑,险些就要晕倒过去。
他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有了怀疑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是被官府的人给抓了。
昨天在村口那边,太子一行人被突然闹事的百姓给赶走了,甚至太子好像都受伤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太子不追究的话,那么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追究他们的麻烦。
可一旦太子要追究这背后闹事的人,那么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张举诚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张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说到底,张东就是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
尤其是他还爱喝酒,可一旦喝了酒之后,就没什么理智,很容易惹出许多事。
如果不是因为张举诚是村长,稍微有一点名望,或许还得赔个倾家荡产。
他真正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张东到底是不是被官府的人给抓了。
可现在听完了眼前这个年轻后生所说的话,张举诚只觉得胸口一阵隐痛。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既然那些马都是朝廷的马,毫无疑问,那前来抓张东的肯定是朝廷的人,而且不出意外,大概率就是太子的人。
一想到这里,张举诚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要知道,他们这一家说到底,也就是普通人家,而且还是社会的最底层。
面对如此的强权,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总不可能上东宫去要人去吧,可问题是他连东宫在哪都不知道。
虽然张举诚也去过京城,但顶多也就是去逛一逛,偶尔卖点自己挖到的野菜。
去的地方也大多数都是集市,至于那些王公贵族住的地方,他更是连看都没看过。
张举诚心中彻底地慌了神,此刻他也是没了任何主意,只能是拉住了林影的手。
“小兄弟,你、你帮老头想个主意。”
“我儿子要是真被官府抓走了,那该怎么办啊?给钱把人赎回来行不行?”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倾家荡产都得救他呀!”
说是倾家荡产,可实际上顶多也就是把家里的地给卖了,最后给大户人家做佃户。
虽然日子过的是差了一点,但总好过自己与儿子天人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林影听到了这番话,心中也确实落了些不忍。
不过他脸上还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
“老丈,这、这种事情,我哪能替你想到什么办法?”
“不过,你的儿子到底是惹到了什么事情,按理来说,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惹到朝廷的人啊。”
此刻的他并没有直接说出东宫太子这个名头,毕竟他得让张老头认为这件事情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而此时的张举诚则已经是落下了老泪。
“我那儿子平时最爱惹是生非,一旦喝了酒,更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事儿说来话长……”
“我就问小兄弟一句,要是给钱,能不能把我儿子给赎回来?”
“唉……”林影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得看到底是哪个衙门了。”
“若是京城府尹那边或许还好说一点。”
“可能也就是手底下的那些捕头捕快把人给抓了,塞点银子把人给捞出来,不成问题。”
“若是其他衙门,这个我也没接触过,不太好说,但我能说的是,衙门的权力越大,这人就越不好捞回来。”
“完了……”张举诚听完这话,瞬间感觉两眼一黑,做势就要往后面倒去。
也幸亏林影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给摔在地上,毕竟这人老了,随便摔一下,都可能摔出个好歹来。
“小兄弟,那你可有什么其他的主意?”张举诚缓过神来,只能是不住的拉着林影。
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而眼前这位年轻后生,明显也是见多识广的,或许能帮他想出个主意来。
林影则开口说道:“这事还真不好办,说实话,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跟不少人打过交道,可最难打交道的的人,就是官府的人。”
“如果只是平常,他们想要讹你一些钱,那还好办一点,随便给点钱就能搪塞过去。”
“可如果真的犯了事,那不把你整个倾家荡产是根本逃不了的。”
林影眼珠子转了转说:“老丈,你且把事情与我详细说一说,我帮你拿个主意。”
张举诚听完这话,不住地朝着林影作揖道谢。
随后他又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并不清楚,只能猜想了一下。
而林影听完之后,则是咂吧了一下嘴。
“这事儿不好办啊……”
张举诚脸色一变,又要取出刚才林影还回来的银子。
但林影却把他的手给挡住:“刚才给的那些银子已经足够了。”
“老丈,这样吧,你去京城里面的来顺茶楼找一个叫文叔的人,此人有些许门道,或许能帮你出出主意。”
“不过你最好多借一些银子再过去,人家是收钱办事的,哪怕事儿没办,这钱也得给。”
“虽然听着是坑了一点,但好歹也是条路子,这个叫文叔的人黑白两道都沾点儿,人家确实有点道行。”
张举诚听完这话,直接跪了下来朝林影磕头。
“谢谢小兄弟,谢谢小兄弟!”
林影把他扶起来之后,又以自己还有事情为由离开了这里。
而张举诚则是先回了家,把埋在床底下的几两银子取了出来,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太够,又找些亲戚朋友凑了点儿,这才进了京城。
好不容易打听到来顺茶楼的地方。
他迈步走了进去,立马就有店小二过来接待。
“老人家,你是来喝茶,还是来买茶的?”
张举诚已经听林影给他说过了,要想求文叔办事,那就得说是买茶。
“我是来买茶的。”
店小二眼睛朝张举诚胸口看了一眼见,里面鼓鼓囊囊的,想来是带够了银子。
随后便谄媚的笑着说:“行啊,您请楼上去。”
紧接着,店小二又在前方带路。
张举诚没一会便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果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被称为文叔的人,刚才出去的那人还千恩万谢的朝文叔道谢。
见此时已经没有外人,张举诚便把自己遭遇的事情一说。
文叔琢磨了一下,要了他一两银子。
随后才道:“遇上这种事情,你只能报官。”
“……”
张举诚听完文叔说的话,顿时开始心疼起自己刚才给出去的那两银子。
他原本还庆幸方才遇到的那个年轻后生做事挺厚道的。
可没想到对方介绍的这个人竟然是个坑钱的主。
但张举诚一见到对方的架势,就不敢把那钱给要回来,此刻又有些没胆子继续问。
但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会死,他又咬了咬牙问道:“文先生,这抓人的若是东宫的人?我这主动去报官,那不就相当于把命交到了他们手上吗?”
文叔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对张举诚说道:“老丈,你且听我说。”
张举诚原本还还以为这位文先生不会回答,但听这么一说就知道还有下文,心中顿时缓和了些许。
此时,文叔又继续道:“这天下的官府,并非铁板一块,总有那么几个愿意为民做主的清官。”
“你儿子若是真被东宫抓了,找官府要人,确实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张举诚听到这话,紧锁的眉头也略微舒展开来,他又急忙问道:“文先生,那依您看,我该如何去做?”
“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怎么见过官,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只怕是会招惹了人家……”
文叔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道:“首先,你不能直接说是要找东宫要人,那样只会惹祸上身。”
“你只说是要告状,有人无故失踪,请求官府查明真相。”
张举诚连连点头,心中默默记下。
文叔继续说道:“其次,你态度要诚恳,但也不能显得太过软弱,你不是村长吗?在村里没名望,可当不上村长,官府好歹也会给你几分好脸色。”
“官府的人,吃软不吃硬,但也不可任人欺负。”
“你只需将事实陈述清楚,不要过多涉及个人情绪,官府一般不会拿你怎么样。”
张举诚老脸上浮现了几分思索,微微颔首。
看来他这地方还真是来对了,倘若是他自己去找官府报案。
恐怕话还没说两句,就会被人家给轰出来,甚至还会挨上一顿打。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文叔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老丈,你得准备点银子。”
“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官府更是如此。”
“这进了官府,你首先就得打点人,不要吝啬钱,至于该送多少,你且记住我这句话,小的别给多了,大的别给少了。”
张举诚听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递给文叔,眼中已经满是感谢。
还好他先来了这里,若没这些指点,别说他能不能把儿子给救出来,说不定还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张举诚恭恭敬敬的把几两碎银放在了茶桌上。
“文先生,多谢您的指点,这点银子……小小心意,请您收下。”
“老丈不必多礼。”文叔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银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你且去吧,祝你马到成功。”
张举诚离开茶楼,一刻也不敢耽误,按照文叔的指点直奔府衙而去。
………………
府衙内,县令李大人正襟危坐。
“台下何人?”
“清水村村长,张举诚,见过县令老爷。”张举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都忘了要跪下。
不过,李县令听说来者是下属一个村的村长,倒也没有太过为难他,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有何事要报官?”
张举诚心中记得文先生的嘱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草民的儿子昨日无故失踪,距今已好几个时辰。”
他强忍着心中的惶恐,小心翼翼的道:“大人,草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大人帮草民找找啊……”
李县令听完这番话,却是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小事。
每次王家的人说什么鸡丢了,刘家的人说什么狗丢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告到官府来,把他烦得要死。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李县令也知道,这一次是大活人丢了,脸上还是有些许认真。
“你儿子到底是真失踪还是假失踪啊?他之前可有跟你说过要去什么地方,或者你去其他地方找过没有?”
张举诚哭诉道:“大人,草民已经四处打听过了,都没人见过草民儿子的身影……”
李县令听到了这话,又继续说道:“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儿子是在什么时候?其他人最后一次见到他又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下子,张举诚瞬间有些愣住了。
毕竟他也没有想到官府会问他这个问题,再加上他本来就要撒谎,可是又说不明白,此刻自然就迟疑了一下。
“草民最后一次见到儿子……是在昨天中午的时候。”
李县令脸色顿时一沉:“撒谎!”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少在这跟本官打马虎眼!”
惊堂木一拍,瞬间就把张举诚给吓了一跳。
眼下被李县令认出他在说谎,他也是一下子就豁出去了。
“大人!草民求大人做主!”
“昨天夜里,有人看到草民的儿子被人给抓走了,好像是官府的人……”
县令一听,心中一惊,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官府抓人,自然有官府的道理,何况你自己都说不明白,又岂能认定为证据?”
“再说了,官府就算是要抓人,那也得有公文才能抓。”
“你一个平民,怎可随意诬陷官府?!”
张举诚额头上冷汗直冒,急忙解释:“小民不敢,只是昨日草民那不争气的儿子好像是惹了什么祸端,草民只是求大人查明真相,还小民一个公道。”
他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县令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等等,你说你是哪个村的?”
张举诚不敢撒谎:“清水村的……”
李县令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清水村不就是昨天太子去视察的那个村吗?
太子殿下还在那边受伤了,以他的分量,都还没资格去慰问,连送礼都送不过去。
原本他也以为这事儿不会闹出什么太大的影响,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追究,但哪能想到昨天夜里竟然深夜抓人。
“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李县令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了一丝阴险。
根据他的猜测,太子殿下既然要抓人,那就肯定不会让其他的人知道。
毕竟,如果让陛下知晓了这件事情,太子殿下肯定也会受到责罚。
眼下这个老头……反而可能会坏了事儿。
若是他威胁了这个老头,让这个老头不敢乱说话,或许也算是间接的帮了太子。
张举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草民草民怀疑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了太子殿下,很有可能是被太子殿下的人给抓走了。”
“县令老爷,您可一定要帮草民做主啊……草民就这么一个儿子。”
眼下,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办法,之前还想蒙混过关,但现在既然已经说漏了嘴,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张举诚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声泪俱下。
李县令的脸色捉摸不定,心中暗自思量,这老家伙居然敢找东宫要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最关键的是,这老头居然还知道是东宫抓的人……
要是放任这个老头出去瞎嚷嚷,到时候这事肯定闹大。
更别说,这件事情还由他来经手。
如果他处理不好,说不定事后还要遭到报复。
不过,李县令心中虽然慌乱,但心中却瞬间冷静了下来。
“大胆!”
他脸上一副大怒的模样,惊堂木重重拍下。
“好你个刁民,竟敢状告当今太子!来人!先打三十大板!”
张举诚一听,心中顿时一慌,急忙大喊:“大人,草民冤枉啊!”
“草民只不过是想找回儿子,草民何错之有啊!”
然而李县令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一挥手,两旁的衙役立刻上前,将张举诚拖了出去。
府衙外,张举诚被按在长凳上,两个拿着杀威棒的衙役对视了一眼之后,朝着李县令问道:“大人,怎么打?”
李县令冷哼了一声:“正常打,打到他受不了为止!”
两个衙役心领神会,这所谓的正常打,对于他们这些老手来说,就是下手得狠,但又但又不能一下子把人给打死。
而张举诚趴在长凳上,听着李县令嘴里那不含一丝人味的话语,只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他这样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毒打?
何况他这一身都是病,真要是挨着一顿打,今天只怕是出不了这县衙。
甚至很有可能会死在这儿!
就在张举诚心中恐惧的时候,只听耳边忽然传来了呼啸的破风声。
“砰!”
衙役手中的杀威棒,准确地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啊——”张举诚痛苦的用沙哑的声音叫喊了一声。
这第一板子重重落下,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死的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而这些衙役们下手也极有分寸,每一板子都足以让人生不如死,却又不至于立刻毙命。
要知道,真要是打死了人他们肯定也逃不了。
而且这老头子又是清水村的村长,可不是路边那些乞丐或者是城外的难民。
要是真死了,这事传出去,他们不好交代。
“啪!”
紧接着又是第二道板子落下,张举诚双眼都染上了些许血红,此刻却是连叫都不敢叫。
他紧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承受着。
此刻,张举诚已经满脸都是冷汗,更觉得自己心跳都在加快。
旁边的两个衙役也看到了张举诚痛苦的模样,毕竟是个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头,他们也不由自主地轻了几分力道。
然而,几板子下去,张举诚的哀嚎声却渐渐的弱了下去。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两个衙役瞬间停了杀威棒,各自对了一下眼神,都生怕把这老头子给打死了。
可就在这时。
张举诚却突然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脑袋歪在了一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从长凳上滚落下来。
衙役们见状,心里不由得一慌。
“不会真给打死了吧?”
“你刚才怎么不轻一点?这老东西身上能有几分肉啊?哪扛得住你那么大的力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分明是你用的力最大。”
可虽然两人相互抵赖,但也不得不检查一下张举诚到底死了没。
一个衙役上前一步,用手指在张举诚的鼻子前试了试他的鼻息,随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大、大人……这老头死、死了。”
另一个衙役也是一脸的惊恐,他们虽然经常打人,但打死人的事情,总共也没遇到过几次。
这老头还是个村长,到时候村子里的人找过来,他们该如何解释?
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然而,李县令听到这话,脸色却是丝毫没变。
甚至他还冷哼了一声:“确定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把尸体处理干净,只要没人知道他死在这,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县令一脸淡然地说道。
他心中清楚,只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民告官本来就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这老头子还不知死活的要状告东宫那位,他有几条命,还敢捅破了天?
原本李县令只是想着给这老头长长记性,只要让他不乱说话,那就没什么问题。
但既然打死了,那也省得麻烦。
无非只需要把后续的事情简单的处理一下就行。
再说了一个村长而已,哪有那么多人在意?
然而就在这时候。
门外却突然进来了几个人,李县令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一张脸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肃、肃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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