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元曦将扇子打开,余颂从扇子中走出,胸口的血窟窿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见坐在对面的小郎君眼下已有一片乌青,有些愧疚说道:“真是劳烦郎君了,为我奔走至此,白日奔波,夜间也睡不好。”

    元曦打着哈欠,困倦回应道:“是有些睡不好,不过不是为你。”

    是为了宋楚渝那个人精,每日将她吓得提心吊胆的。

    余颂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并不继续往下问,只是问道:“郎君让我出来是为何事?”

    元曦问道:“你可记得你死前见着的那个身影,是瘦小还是高大的?”

    她只是随口问,并不抱什么希望。

    哪知余颂认真思忖了一下,道:“那身影虽然模糊,但并不瘦小。我最后的印象是我躺在地上着看他离开我卧房,他十分高大。”

    元曦有些惊喜,若是高大,那便目标缩小许多。

    “那人穿什么颜色衣裳?”

    余颂沉默片刻,道:“应当是白色衣裳,光线有些昏暗,我也看得不太清。”

    元曦点点头,又随口问道:“山长,你可记得以前你来落英山之前,家住何处?”

    余颂又是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然同刚才不同,现下他越想,就越感觉身体要裂开。

    元曦看他的魂魄忽隐忽现,也有些被吓到,忙喊道:“余颂!余山长!余老师!”

    余颂的魂魄再次清晰起来。

    “真是抱歉了,小郎君,我当真想不起了。不知为何,我一想,我便觉得全身似是被撕碎一般。”

    元曦摇摇头:“无碍,我不应该逼你。山长进折扇休养吧。”

    余颂感觉有些不适,也不再推托。

    元曦见扇面已浮上老者的画像,方松了口气,只是心下更加疑惑,为何余山长思及过往,会令魂魄几近消散?

    这倒有点像是被人刻意封锁记忆般,但封锁鬼魂的记忆并非简单事,若当真如此,余山长此前必定知道些什么大秘密。

    能封锁鬼魂记忆的人不多,技法也极难,他们道派倒是会的,可谁会这么做呢,又为何这么做呢。

    元曦一想又是一个晚上。

    次日清晨,宋楚渝见她挂了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也被吓了一跳。

    “这是整夜没睡?”宋楚渝问道。

    元曦点点头:“睡了,鸡鸣声响起才睡着。”

    说着又打了个大哈欠。

    宋楚渝心下有些愧疚了,莫非是自己又吓着她了?

    正想解释,却听元曦又说道:“昨夜问了余山长一些事。”

    她将她与余颂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知宋楚渝了。

    宋楚渝紧蹙着眉头,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我此前见过余颂的。”

    元曦却听出来了。

    能被他见过,且让他有印象的,绝非普通人或普通场合,况且那两封举荐信也指示着余山长或许是位大儒。

    “你意思是说,余山长可能身份不简单,他知晓的秘密也不简单?”元曦问。

    宋楚渝点点头:“我已让姜舒去查了,这两日应当能知晓余颂的身份。”

    元曦有些讶异,宋楚渝竟对余山长的身份如此上心。

    宋楚渝见她神色,知她所想,解释道:“我确实觉得他身份应当不简单,且又在豫州,你知道,皇陵也在此处。”

    此前皇陵遇到的事情也不简单,直觉告诉他豫州藏着些秘密。

    元曦感受到他的焦虑,宽慰道:“不急于这一两日,眼下有新的线索为我们锁定了新的嫌疑人,我们便先将他好好查查,兴许也能查出些余山长的秘密。”

    宋楚渝点点头:“你是怀疑江坤。”

    “是,与寻常男子相比,汪顺淇的身量矮小了些,既然余山长说那人身量高大,那必然不是汪顺淇了。要么是傅渊,要么是江坤。基于昨日对一众学子的不在场证明作了梳理,我个人倾向于江坤。”虽是推测,但元曦语气十分笃定。

    宋楚渝赞成地颔首。

    “只是现下没找到直接证据。”元曦有些遗憾,“且动机还未明朗。只是猜测他看到举荐信后起了杀意,然举荐信有两封,他看到的是哪一封,他是如何将余山长杀死的,是何时动的手,还未一一理清。”

    “莫急,要不今日将他们寝室三人再问一遍?”

    元曦拿着折扇一拍脑门:“哦对!我还未问过傅渊呢!先去找傅渊吧。”

    “要不要稍稍休息一下?”宋楚渝瞧见她眼底青黑,心里也有些不舒坦。

    元曦摇摇头:“不了,早点将凶手找到,早点送走余山长,我才睡得好。”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门口时,恰好碰上来寻他们的王崇致。

    王崇致满头大汗。

    “王大人为何如此着急?”元曦诧异道。

    “不是我急,是傅渊。傅渊说他想起些事,要同我说,我想着都得传达,不如让你们一块去听听他怎么说。”王崇致气喘吁吁道。

    三人一同乘马车去了官衙,此刻傅渊便被关在官衙的后牢中。

    因王崇致的安排,加上傅渊大概率是被诬陷的,且他态度也十分配合,所以他并没有受太多苦。

    三人来到后牢时,看到他正坐在牢房内看书。

    元曦定眼一看,却是《尚书》,一本汇编了重大史实和治国理念的书。

    几人进来也未分散他半分注意力,傅渊还是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手上的书。

    “傅湛池。”元曦轻声唤道。

    宋楚渝挑了挑眉。

    傅渊抬起头,先是看见两个高大男子的身影,便起身行了个点头礼:“大人。”

    又看见其中一个男子的身侧站着一个稍瘦小的人,他眯了眯眼,好似有些眼熟,认了半晌,不太确定地道:“袁方兄弟?”

    “湛池兄好记性。”元曦笑眯眯道,“听说你有话同我们说,我便过来瞧瞧。”

    傅渊忖了忖,道:“你是王校尉的副手?”

    司隶校尉查案,在身旁的多是副手,却不知身旁的贵气男子是何人。

    元曦赞叹:“湛池兄当真心如明镜,瞬间就瞧出来了。”

    傅渊微微一笑。

    元曦愣了愣,看了眼傅渊,又看了一眼宋楚渝,心下却生了些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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