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哄过孩童,只觉得怀中哇哇大哭的道童像个烫手山芋,偏偏还打挺。

    姜巍只好将他放到地上。

    “清慧?”宋楚渝问道。

    清慧止了哭声,眼巴巴望着对面的高大男子,他看起来好像很多天没睡了,胡子拉碴的有点脏。

    但他应该是来救他的!

    “你是来救我的吗?”清慧惊呼,又突然心生警惕,“你是谁,为何知晓我道号。”

    他第一次来豫州,没和师傅师叔师兄师姐之外的人搭过话的。

    宋楚渝怕吓了他反而不好问话,遂低下身道:“我叫宋楚渝,是你师姐的丈夫。你师姐在哪里?”

    却没提皇家封号。

    清慧愣了愣:“师姐的丈夫,清虚师姐的丈夫?师姐夫。”

    又“哇”地一声哭出来:“师兄和师姐被河水冲走了!师傅和师叔羽化了!求求你快去找大师兄和师姐。”

    宋楚渝心下一凛,凌霄天师羽化了,竟如此惨烈。

    但转念又松了口气,元曦没有被压在废墟底下便好,被水冲走了总有一线生机,如同清慧这般。

    “好,我去找你师姐,你可还有精力行走?若有,我带你上马,一同去寻你师姐,马上就去。”

    清慧止了眼泪狠狠点了点头。

    宋楚渝抱着他翻身上马,转头朝原方向出去。

    穿过山林又淋了一身的雨,清慧打了几个喷嚏,却仍坚持要同行。

    宋楚渝回头对姜巍道:“你现在回城中叫裴穆洲派些人手过来将山林仔仔细细再搜一遍,仔仔细细搜!再带张此处的山脉图到下游找本王。”

    姜巍本想劝自家王爷先回城中垫垫肚子。

    听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嘴边的话就倒也不好说出口了。

    宋楚渝带着清慧骑着马绕过山下,终于从山的另一头又找到了水流。

    “那儿!”

    清慧大喊出声。

    宋楚渝也远远瞧见下游河岸上躺着一个人。

    宋楚渝赶忙驾马过去。

    “师兄!”清慧跳下马想将清元扶起,却怎么也抱不动,宋楚渝上前将磕伤了一脸的清元扛起放到马背上。

    马背却不能再坐人了。

    宋楚渝便牵着马和清慧一同在下游继续寻着。

    两人一同走,多少得说些话,清慧在抽抽搭搭中把那夜的情况说清楚了。

    那夜极是凶险,西陵人做的准备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充足得多。

    凌霄子用遁龙桩引了地火,凌云子用三首幡引了天雷,元曦和清元才有机会摆出九曲黄河阵,以破天绝。

    豫州上空那道紫色金龙闪电便是元曦和清元所召。

    然因元曦在京中破了地烈阵,已耗了一半修为,到最后时竟几近撑不住。

    凌霄子和凌云子为了确保破阵,便自行破功羽化,以身克制了天雷和地火。

    但地火和天雷不同,地火灭了还有余温。

    皇陵中下的雨便是九曲黄河阵带来的天水,在破阵瞬间倾盆而下,以免地火的余温酌进豫州城中,伤及百姓。

    两位师长是功德圆满了,天绝阵也破了,但几个徒弟却还未来得及悲伤,便被大雨顺着河水冲走了。

    宋楚渝听到元曦在京中破阵竟散了一半修为,脑海中闪出她醒后风轻云淡的玩笑话,心痛的同时对自己的愚蠢又多恨了几分。

    还未来得及再问,姜巍就带着人手过来。

    如此又搜了一天,仍然一无所获。

    第二日,豫州刺史裴穆洲前来拜见,开口便是问:

    “王爷,这已是王妃失踪的第七日,民间头七要……”

    宋楚渝一脚将他踹出门。

    他鹜沉沉转头问清慧:“是头七吗?”

    清慧眼中噙着泪,却摇摇头:“师姐没死,何来头七。”

    “那你师傅和师叔……”

    “师傅和师叔羽化时已有金光所护,不需要按照民间流程祭祀,待我回了道观,为师傅和师叔立牌位供奉就好。”小小的人,像是担下了所有重任般,一夜之间变得坚定稳重。

    “好。”

    宋楚渝看向还在昏迷的清元,心中又是一阵针刺般的痛,现在只有他的妻子还下落不明。

    如此又过了两日,他们将皇陵对岸的密林和上下游都搜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任何元曦的踪迹。

    宋楚渝心几乎跌落谷底,他踏遍密林和河流下游,清慧找到了,清元找到了,为何只有他的元曦没有找到。

    这几日他都未曾休息,姜巍看在眼里也觉得颇为不易。

    又过了一日,宋楚渝让姜巍去买些纸钱和铜盆。

    姜巍虽不理解,却照做了。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烧纸钱的,若要托愿,可要念什么咒?”宋楚渝问清慧。

    清慧不解:“王爷要烧给谁?”

    “给你师姐的生身父母,今日是他们的忌日,求他们保佑你师姐平平安安。”

    清慧点点头,教了他几句经文,便和他一同烧了纸钱。

    又过了两日,清元醒了。

    他告诉宋楚渝,元曦没有被冲到下游,而是在中游时便被冲到一块皇陵一侧河边的大石上,她本想拉他一把,但水流得急,他一下子就被冲走了,她应当已经上岸了。

    宋楚渝大喜,连忙带人来到清元所说的大石处,然到了才知水流湍急难以过河,应是因为又多下了几天雨的缘故,河水已经漫上来,河对岸已经没什么落脚点了。

    但这是为数不多的希望,他必须得抓住。

    他命姜巍姜舒从山林挪了石头和树干,在河水上搭起一条简陋的桥,但河水不断冲刷,桥不一会儿又被冲倒。

    宋楚渝心急又无奈。

    他望着对岸的陡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她有些怕麻烦,此处不好落脚,如果是她,应当就不会在此处搭桥。

    不在此处……

    “姜舒,你同本王绕到山后去河水下游,姜巍,你身上有何可做标志的物件,你留在此处将河岸侧的树木能做标记的就做标记。”

    两人应答,终于过了两个时辰,宋楚渝从水流最小处迈过了河,他一路往山上走,隐隐约约见了对岸的标记才松了口气。

    虽绕了一大圈,幸好没走错。

    但是任凭他们在山中搜寻呼喊,却也没有任何线索和回应。

    “王爷,天黑了,先下山吧,明日让人再仔细搜。”

    宋楚渝叹了口气,心知天黑难搜,指不准几个人的命都得搭进去,因此也听劝。

    次日白天,光线很好,他们顺着一条像是被人临时开的路走,却走到了一处悬崖边。

    宋楚渝的心沉落崖地。

    “王爷,也不一定是王妃开的路。王爷莫要冲动。”姜舒出言安慰。

    “本王知道。”宋楚渝望着陡峭的山崖和似是无底的崖间,声音有些颤抖,“没有人能证明她往此处走了。命人再搜!”

    又过了五日,已是八月初八。

    元曦已经失踪整整十八日,清慧和清元的眼中已经带了些哀伤,姜舒和姜巍也已不抱希望。

    只有宋楚渝每日坚持搜山。

    “苏大人来了信,想让王爷主持新皇登基大典,若是现下赶回去,还能来得及。”

    姜舒拿着京中来的信件,递给宋楚渝。

    豫州的消息没传回京中,苏润平料想无事,便还是给宋楚渝去了信。

    宋楚渝一把夺过,将信撕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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