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会知道,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出什么问题,但村子里一旦出事,因为自己的疏漏,我们必然返回查看,尸体若是少,同心傀暴露的风险也就大,尸体多,我们不可能一一查看,同心傀自然就有机会锁定我。”粱世成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为了我,也是大费周章了。”
“那第二天早上跟警察一起来的人呢?”周一白又问,“那些人好像是来处理这些事的,他们是玄门的人么?”
商陆回道,“不是,他们是神仙会的人,那会老梁已经被困住了,他们是过来确认结果和把尸体全都带走的。”
“我们那天报警之后,等了很久他们才到,估计他们也是在等。”周一白又看向我,“而且我当时就觉得那个一直盯着你看的女的有问题,不过好在那会他们的心思也不在我们身上,又有警察在,也不方便对我们做什么。”
我点点头,顿了顿才开口,“还要跟商先生道个谢,当初要不是你留下的符纸,怕是我和大白那会也跟其他人一样,被瘟神蜮带走了。”
“一张符纸而已,不算什么。”商陆摆了摆手,“就算我给了你们符纸,不是也有人用,有人没用么?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是命。”
“你要真谢,还是谢谢道门一脉的人吧。”粱世成说着看了眼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明尘,叹了一口气,“清微道长大限之前,把事情都跟不易说了,我也才知道这十九年来的一些细节。”
“二十年前,你尚未出生,各家损失惨重,只有道门当时人数最多,所以他们一脉留下来守着你和你母亲。没多久,神仙会就再次找上了门,你母亲惊惧早产,生下了你,清云道长带着你离开,其余人留下来断后。”粱世成顿了顿,才继续道,“他们不只是留下来断后。”
“他们用当时比你早出生几天的明尘,代替了你的身份,这些年,道门一脉一边找你,一边以明尘做引,引着神仙会到处乱跑。”
“本来是玄门人数最多的道门,19年来,上上下下,几百人都因此被神仙会诛杀,他们越是拼死护着明尘,神仙会就越是认为明尘是你。”
“这些年,道门的人带着明尘四处躲避神仙会的追杀,他身边的亲人一一死去,直到只剩下他和清微道长两个人,清微道长年事已高,无法再和神仙会周旋,才隐居山林。”
“你这些年平静的日子,大部分都是牺牲道门的人换来的。”
我看着还在昏睡的明尘,脑袋里浮现出清微道长和我爷爷的身影,道门上下,这是我仅仅认识的三个人,可我不知道原来还有几百人为了保护我丢了性命。
而我甚至没见过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想起那一日在湮声阵里何不易的震惊和他那三个重重磕在地上的头。
他那三个头磕在地上,是替玄门上下感谢道门一脉,更是替我谢恩。
我想起那天我出去补阵之前,清微道长温和的跟我说“放心去吧,我守着你”。
他守着我,带着全族人上下守了我19年,最后一刻,也还在用命守着我。
我想起为什么燃灯寺危急时刻,明尘和何不易拼着哪怕要舍弃其他人的命也要护住我送我出去。
因为在我的身上,还有道门上下几百条的人命,明尘哪能看着自己全家上下拼死护住的我出现一点意外?
我嘴唇动了动,半响才喃喃地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他们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置身事外,也可以在看到自己损失太多人之后,为了自己的亲人放弃,可偏偏为了我……
而这一切,在清微道长的嘴里,最后只化成轻描淡写的“我们找了你十九年”。
粱世成叹了口气,“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这里除了玄门情谊之外,也和清微道长与你父亲的忘年交有关,他当初没能救下你父亲,只能全力救你。清云道长本来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高手,最后为了保你,却成了在山村空耗九年光阴的村夫。”
许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那我爷爷他是……”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问,清微道长已经说了,我爷爷不是因为知道了我这件事死的,粱世成又说他也是位惊才绝艳的高手,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粱世成顿了顿,才道,“我不清楚确切的事情,十年前我去石林村的那天,应该就是清云道长去世的第二日,我想有可能跟你的劫数有关。”
“你们这一脉延续这么多年,你们的人自己应该知道如何渡劫,传承下来,也都能安然渡过。但是当时你们这一脉的传承已经没了,你每日游走阴阳,身上聚集大量阴气,你自己不会转化阴气,清云道长不懂得你们一脉的修炼法门,自然不敢随便教你,只能想办法帮你化解阴气。”
“我能猜测的,就是与此有关。当然人都有生老病死,也许……”
我摇了摇头,“我爷爷肯定不是生老病死的自然死亡,因为我梦到了他,他是从我梦里的路走的。”
粱世成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叉叔看向他,“所以几年前,你去金城找人的那一次,应该就是清微道长带着明尘在金城周边的山上归隐,你们得到了一点消息,以为那个是小天?”
粱世成点点头,“当时跟你有一面之缘,但确实不方便透露更多。”
我垂眼看着地面,周一白拽过袖子在我的脸上胡噜了一把,在旁边也是带着哭腔道,“他妈的都是神仙会这帮坏人,咱们要哭趁着现在哭,难过趁着现在难过,等出了六亩园,咱们就挨个去找他们报仇!给清微道长,你爷爷,道门上下所有的人,你家的人,玄门这些年死的人,还有被神仙会害死的普通人报仇!”
这些事说出来,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而且周一白比我哭的还大声,长辈们大概也不好劝,想着让我们哭一哭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再加上有些事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会肯定也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于是大家都沉默着不再说话。
隔了半晌,周一白一边哭着一边道,“不行不行,我越想越难过,我感觉我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他说着深呼吸了几下,又打了个哭嗝,抬眼看向唐大爷,“咱们换个话题吧。唐大爷,神仙会那帮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啊,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困住梁先生,结果不是为了杀梁先生,而是为了抢你们家尸吗?你们家尸什么来头啊?他们都抢你家尸了,下一次是不是要抢我们家保家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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