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照顾孩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白茯苓一般不发火,发火就不一般。

    她顺手抓着一根柴棍,急匆匆朝他走去。

    人快来到跟前,沉守军才开始跑。时间隔得太久远,老婆孩子都在他心中无限美化。

    儿子懂事听话,女儿乖巧可爱,老婆美丽优雅。

    沉守军差点忘了他媳妇,自从结婚后就变了个模样。

    也不是突然变的,是丈母娘去世后,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说她像资本家大小姐,说她们家是为了避难,逃到村里来的。

    还说她是有钱人家的姨太太,说她就不像是个村里人。

    县里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她一样容貌出众、气质高雅,让人看了就自惭形秽的女人。

    她比城里来的知青,还像城里人。

    说啥的都有,他回来听说这件事后,气的打了无数次,长舌妇家的男人。

    首当其冲就是,频繁提起这事的许招娣。

    许招娣占着长辈辈分,他是不敢对她动手。不过他没少打她儿子,打她侄子侄孙。

    可她是个头铁的人,许招娣一如既往的虎,越打她骂得越厉害。

    沉守军也看不懂,她是真疼孩子,还是假疼孩子。

    疼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少惹是生非呢。

    沉守军其实对媳妇的家庭,是有点猜测。

    毕竟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和谈吐,很难隐藏起来。

    身为枕边人,他哪会毫无所觉?

    -

    媳妇不说,他也不问,两人都默契地不提这事。

    他喜欢的、他要的,从始至终只是这个人而已。

    村里说的人太多了,担心惹麻烦。他媳妇就学着,村里婶子说话做事。

    他在城里上班,有工资拿,养得起家。

    她明明可以不用上工,但为了融入到集体中,还是下地干活去了。

    虽然一天挣不了几个工分,但辟谣效果显着。

    她皮肤白嫩,是天生的白,不是娇生惯养,在富贵窝里养出来的。

    白茯苓日日月月,跟着大家一起下地。

    全村的人都晒黑了,就她一个人白的鹤立鸡群。于是大家纷纷改口,说她不愧是姓白的。

    以前还有不懂事的小女孩,对婶子们的玩笑话深信不疑。在地上撒泼打滚,吵着闹着要改成,跟他媳妇儿一样的姓。

    想变得和他媳妇儿,一样肤白貌美。

    结果姓没改成,反倒被老子娘,拿着棍子追得满山打。

    总之,现在大队里,已经听不见,说她是大小姐、姨太太的声音了。

    而他当初那个文雅娴静、端庄大方的媳妇儿,也在泼辣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虽然还没有学会泼妇骂街,但行事作风,也与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大相径庭。

    -

    大家看到这熟悉的一幕,见怪不怪都当没看到。

    一开始还有人阻止,觉得女人打男人不像话,揎拳捋袖帮沉守军教训媳妇。

    结果沉守军他完全不领情,谁说他媳妇不是、好为人师。

    沉守军就让他们回去,管教自家媳妇儿去。

    他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的说:挨媳妇的打,他开心,他乐意,他们管不着。

    “……”

    热心肠的大婶、大爷们,被他这么个混球,气得要死。

    与此同时,大家的想法出奇一致:老沉家的三儿子有毛病,没救啦!

    后来看到他挨打,大家心中想的是:哦,沉守军他又挨媳妇打了。

    沉守军他怎么又惹到她媳妇了?

    他媳妇跟山上的母老虎一样凶,漂亮、温柔的外表都是假象,别被她的脸蛋儿给骗了!

    以后给自家儿子找媳妇儿,一定要擦亮眼睛。

    不要好看的,只要能干的。

    像白茯苓这种,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干活儿活不行,吃啥啥不剩。有事没事,还要打男人的姑娘,千万不能娶回家。

    假的,都是假的,以貌取人不可取。

    ……

    沉守军都懒得理会他们的白眼,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觉得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因为他媳妇儿,根本没下死手打。

    全都是做戏,她是个做事有头有尾,不会半途而废的人。

    既然演戏,就要全乎,不能留下破绽。

    她这么一搞,再也不会有人,把她跟大小姐联系在一起了。

    大小姐高贵优雅,可不会这么‘泼’。

    而他,当然是配合媳妇儿,演出的好男人啊。

    不过这次跟以往不同,涉及孩子健康问题。

    她是真的生气,打肯定不会留情,沉守军自然不可能傻站着挨打。

    跑时,他还不忘在心中感慨:年轻就是好,腿脚利索无烦恼。

    ……

    “李大夫进屋里,坐坐喝杯水吧。”

    沉守忠拿自家不靠谱的三弟没办法,哪有这样待客的,热情地帮他招待李大夫,嘱咐二儿子,“林子,去给你李叔倒杯水喝。”

    “马上就来。”沉林瞧了一眼,被三婶追得满院跑的三叔,应了一声。

    “麻烦了。”

    李大夫看得津津有味,其实没有被怠慢的感觉。

    沉守义这时,也进屋来了,看到李大夫,朝他点了下头,问他大哥,“老三又干什么事了?”

    “带着大病初愈的乐丫头出去吹风,还想带她去山上逛逛。连乐丫头想上厕所了,都不知道。”

    沉守国神色一言难尽,真不知道,该说这弟弟什么是好。

    “……”活该。

    沉守义摇摇头。

    他这三弟啊……都生俩孩子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

    看到屋里有客人,其他孩子并没有进屋。

    沉望儿激动地为她三叔,加油呐喊,“三叔,你跑快点,三婶快要追到你了!”

    “乐乐呢?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你声音小点儿,等会儿妈听到,你又得挨骂。”

    年龄大些的沉盼儿,放下装了猪草的背篼,捂住二妹的嘴,往家里拖。

    沉望儿还想看,脚趾抓地,扶着门框,不愿意走:“上厕所去了,应该还行吧?我看到她下炕了。”

    沉盼儿:“待会儿我们去看看乐乐,我给她带了野山楂。”

    “我也要吃,你到底是谁的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对她,比对我和妹妹都好。”

    沉望儿拉着脸,满脸不高兴。

    屋里有很多人,她说话声音很小,因此并没有引起大家注意。

    “有,都有。”沉盼儿无奈地揉了一把,她毛躁的头发。

    有些话不能说出来,沉盼儿看着妹妹不服气的倔强模样,叹息道:“你以后就明白了。”

    姐姐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沉望儿撇开头,心里很不舒服。

    “沉让,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沉望儿属猫儿的,回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开始以为自己太饿了,产生了幻觉,没有多想。

    忽然看到沉让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碗,里面冒着白烟儿,立刻叫住他。

    “……”沉让神色一变,顿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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