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解放当下告别老王头,离开了陡山村。村里不少人在村口相送,那八个年轻人时不时回头望上一眼,又闷头赶路。这八人按实岁算,最大的王勋勇十七岁,最小的王勋才十五岁。杨解放一边赶路,一边跟这些人聊天,了解一下这些人的性格、喜好、特长等。
众好汉归心似箭,路上几乎没怎么停歇。走了七个多小时,半下午时回到了青龙寨。这次收获了两百多条枪,对山寨来说,价值远比几万大洋要大。要在往常,只要进了山寨,定然有不少人前来围观。可此时,山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杨解放满腹疑惑,问了问看守寨门的人,那人回道:“山上的兄弟都去了伙房听课,要不是我们几个当班值守,我们也去听课了。”杨解放奇道:“我都没在山上,是谁在给大家讲课?还都去听课了,我们山寨的兄弟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那人笑着说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杨解放满脸疑惑,让大家把枪支都放在聚义厅门口,分别安排人去通知大当家和孔师爷等。他自己则径直走向伙房。刚到门口,便看到里面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杨解放从下堂进的门,竟然没有引起里面的人注意。杨解放上到中堂时,不由得呆住了。中堂黑板前,站着一个绝美少女,手中捧着书,正一字一句地念着“……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一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杨解放万万没有想到,姜小珺竟然在伙房里给青龙寨的土匪们读书,读的是鲁迅先生的《呐喊》。她的声音清脆动听,犹如黄莺出谷,令人陶醉。众好汉一个个听得入神,全没注意到杨解放的到来。杨解放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人这么专注地听讲。
姜小珺读完最后一句“我也是人,他们想要吃我了!”便停了下来,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杨解放。杨解放分明看到她脸上先是一喜,接着嘴角一撇,转头望向别处。她的这个动作,别人都没有注意,唯有坐在最前面的侴姑看到了。侴姑转首过来,看到了杨解放,不由得站了起来,叫道:“杨解放——”众好汉这才注意到了杨解放的存在,纷纷起身打招呼。有的喊杨兄弟、有的喊杨统领。杨解放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侯飞一直跟在杨解放身后,也跟着与众人打招呼,很是得意地说道:“各位兄弟,我们这次又得了很多好东西,还不快出去看看!”有人问道:“啥好东西?”侯飞笑道:“两百多条枪,算不算好东西?”众人听得全是一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杨解放上山之前,整个山寨也只有两百多条枪,算上火铳也才三百出头。这一下得了两百多条枪,其价值可不是金钱能衡量的。见大家似乎不太相信,侯飞更是语出惊人,说道:“我们打败了两三百官兵,缴获了两百多条枪,前后活捉了他们一百多人。嘿嘿,人没带回来,枪是一条不落全带回来了,就在聚义厅前面。”看着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的样子,侯飞越发得意。马上飞从后面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道:“这都是杨兄弟的功劳,你神气啥啊?”众人哈哈一笑,总算是相信了这个事实,也不知谁说了一句“出去看看!”便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姜小珺回过头来,瞪了杨解放一眼,说道:“你回来就回来呗,弄得我连课也上不成了。”杨解放笑道:“姜小姐,能不能打个商量?”姜小珺立刻说道:“没得商量。”又侧过身去,下巴微微上扬,像只傲娇的孔雀一般,留给杨解放半个后脑勺。杨解放前世可是老司机,当然知道她这个表情的真实含义,就在等着自己去商量。杨解放继续说道:“我看大家都喜欢听你讲课,以后这下午的文化课,就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来教。毕竟,一个人要是持续讲一下午还是很累的。以后由你来讲上半场,我来讲下半场。你看可好!”姜小珺回过头来,看了杨解放一眼,说道:“这个得看我的心情。要是我心情好,就替鲁迅先生教教这帮……嗯,我这可是帮鲁迅先生呐喊,跟你可没什么关系。”杨解放微微一笑,也不跟她计较,说道:“好,那就谢谢姜小姐了!”姜小珺撇撇嘴,说道:“他们可是喊我先生!”杨解放立刻改口喊道:“美少女先生!”姜小珺见他态度如此之好,很是得意,不由得展颜一笑。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高蕙兰匆匆跑来,叫道:“杨解放——”毫不掩盖那一脸的惊喜之色。紧跟在她身后的便是胖丫,也是一脸的惊喜。杨解放回身喊道:“大小姐,我们回来了。救援羊儿山的任务顺利完成。”高蕙兰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真的凭借六十多人打败了两三百官兵?你是怎么做到的?”杨解放笑道:“当然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啊!”高蕙兰白了他一眼,显然不信,说道:“我娘他们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去了聚义厅。快走!去聚义厅,好好给大家讲讲!”不由分说,推搡着杨解放往外走。
姜小珺看在眼里,立刻沉下脸来。侴姑问道:“你不想去听一听吗?”姜小珺回道:“听什么?我才不想听。”那眼睛却一直盯着渐行渐远的杨解放。侴姑道:“我很好奇这仗是怎么打的?他竟然能凭着六十人能打败两三百官兵。嗯,要是你不好奇的话,那你就先回去吧!”说完转身便走。姜小珺左右瞧了瞧,终是按耐不住好奇,说道:“我陪你去。”紧紧地跟在了侴姑身后。
杨解放来到聚义厅门口时,黑寡妇和孔师爷等青龙寨的高层全都齐了。他们听说杨解放打败了官兵,缴获了两百多条枪,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赶了过来。孔宗儒也来了,正指挥人手查看缴获的枪支,登记造册。看上去他真的像病了一场,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侯飞正口若悬河,讲述着几次打仗的过程。他说得有些夸张,众人只当是在听书,听得津津有味。杨解放也没有打断他,由他把整个过程说完。侯飞着重于突显杨解放的能力,讲杨解放如何布置、如何指挥打仗、又是如何善后的。曹老八的老婆被辱一事被省略了,只讲了他的功劳。陡山村新来的八人也被他顺带介绍了一番。
黑寡妇等人自然是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黑寡妇转首问到:“杨统领,他说的可都是真的?”杨解放点头道:“大当家,各位管事,这两百多条枪可是摆在眼前,还能有假?侯飞虽然在一些细节上说得不够详细,事情经过大体不差。”黑寡妇说道:“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敢用六十人去打小两百的官兵?”“这事不急,我们回头慢慢细说。”杨解放接着提高了声音,喊道,“各位兄弟,这打仗的法子你们想学吗?”众人无不高声说:“想!”杨解放笑道:“这个好办。我刚刚跟姜小姐,也就是这位美少女先生商量了一下: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先由她教大家读书认字;她讲完后,再由我来给大家讲讲这打仗的法子!等我讲完了,你们听明白了,到时候换成你们,也一样能把官兵打趴下!”众人更是好奇,恨不得杨解放现在就开始讲。杨解放却不肯多说了,惹得众人心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孔宗儒早已经将缴获的枪支清点完毕,报告道:“大当家,这次一共缴获长枪两百零五支,短枪四十六支……”黑寡妇很是高兴,高声道:“兄弟们都辛苦了,今晚上我要给你们加餐。你们这次立的功劳,也一并给你们记上。”众人无不兴奋。黑寡妇又转头说道:“杨解放,你功劳最大,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出来!”杨解放说道:“我还真有一个要求,希望大当家能够同意。我们山上的兄弟分为两类人,一类属于作战人员,一类属于非作战人员。我希望所有的作战人员从劳动生产中解脱出来,专心搞好军事训练,随时准备打仗。同时,这些枪支也不要放在仓库生锈,分发到每一个作战人员手中。为了避免擦枪走火,可以不发子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兄弟们熟悉枪支,对枪支进行日常保养。”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也跟高蕙兰商议过,高蕙兰自然也跟黑寡妇说过,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开提出来。黑寡妇早有准备,立刻答应道:“各位兄弟,我以前严格控制枪支,主要防止某些有异心的人携枪潜逃。现在,我们青龙寨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只会有更多的人想加入我们,谁要是携枪潜逃,那是他愚蠢。既然杨统领提出了这个要求,我以后就不加控制了。从明天开始,凡是作战人员一律配发枪支。但是,所有作战人员,都必须按照杨解放的方法进行军事训练和文化学习。作战人员每日三餐、每三天吃一顿肉,非作战人员依旧每日两餐。以后就不分什么上堂、中堂、下堂了,只有作战人员和非作战人员之分。”她这样当众宣布出来,自然不会轻易更改。众人无不开心异常。孔宗儒问道:“那这些枪支还要入库吗?”黑寡妇道:“当然要入库,明天再统一分发给作战人员。”孔宗儒答应一声,安排人将枪支全部搬到黑寡妇的大院去。
杨解放向黑寡妇介绍了曹老八和陡山村的八个后生。幸好山寨最近又搭建了一些房屋出来,分出一个院子给杨解放安置这些人。杨解放居住的院子早已经住满了,于是将包自强、初十五等情报人员分离出去,又将侯飞、王大力和陈二狗抽出来与陡山村这八人安排过去居住。侯飞三人开始有点不愿意,他们不想与杨解放分开。杨解放表示,为了方便培训包自强等情报人员,他也一同搬到新的院子居住。侯飞这才兴高采烈地带着陡山村八人安置去了。马上飞也立马要求一同搬过去,杨解放同意了。另外,曹老八带着老婆孩子,需要单独安置。黑寡妇答应给他们一家一套独立的田字格房屋居住。
眼瞧着黑寡妇和各管事相继离开,众好汉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不愿散去。姜小珺突然开口说道:“那些还没有抄完课文的,请把课文抄完!我明天会带大家一起阅读。”众好汉听了之后,立刻停止了聊天,纷纷返回伙房,抄写黑板上的课文去了。姜小珺得意非常,回头瞟了一眼杨解放,转身走了。
杨解放看着姜小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会给大家讲起课来了?”高蕙兰道:“她呀,你真以为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那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主。她来讲课,无非图个新鲜。等过两天她新鲜劲过去了,你看她还讲不讲!”侴姑插口道:“只怕未必,她那天在伙房看到墙上挂着的好汉歌、男儿当自强、爱拼才会赢、少年中国说等,还是很有感触的。她当时就说,要唤醒更多的人一起来打破这铁屋。瞧她现在这股劲头,不像是说着玩的。”
杨解放知道,姜小珺本身就是一个思想进步的知识女性,读了鲁迅先生的这本《呐喊》之后,受到影响也在情理之中。杨解放自然是乐见其成,又道:“山寨里鱼龙混杂,她的安全还需小心才好!”高蕙兰有点不高兴了,说道:“你还真够关心的!我让侴姑跟在她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也难怪姜小珺讲课时,侴姑坐在最前面第一个的位置。侴姑说道:“放心好了!现在没人敢随便靠近她。除非她自己愿意。”她之所以这么自信,因为她们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刘一手看到姜小珺貌美,就要向前搭讪。只是不等他靠近,侴姑飞起一脚把刘一手踹倒在地,牙缝里冷冷地蹦出一个字:“滚!”黑寡妇对枪支管控严格,别人不能带枪;但是侴姑、胖丫一直负责保护高蕙兰的安全,那是随身带着枪。刘一手不敢招惹侴姑,灰溜溜地躲开。他可是林豹子手下数一数二的人物,他都怕了,其他人谁还敢自讨苦吃?等到姜小珺来跟众好汉讲课,可把这些人高兴坏了,原本对读书不感兴趣的也过来听讲。好多人还真就开了窍,竟然能学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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