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想要吃掉?这都什么跟什么?!
女子先是感到奇怪,下一刻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愤怒。
“简直是胡言乱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想要吃掉他?吃掉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真是不可理喻的异人……”
说着说着,她突然自己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瞪着亚瑟。
“等,等等,你是……”
“现任议会议长?”
难道议长都被感染了?
听说那位莫名其妙新上任的议长法力滔天,简直是非人类的怪物,若是连他都被感染侵袭,那真是最糟糕的事态。
眼见女人愣住,提比斯小小地扯了扯嘴角,颇有些无语。
都叫她不要过来了,这里很危险知不知道。
真是不懂事的蠢女人!
正是因为有层出不穷的非理性者存在,人类社会中才会乱象频生,难以获得真正长久的和平稳定。
无论如何,人就是无法违背本能和感情,遵从理性的指引。
提比斯叹了口气,抓着女人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回头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防止她再插嘴说怪话。
被瞪了一眼后,女人非但没有难过委屈,反倒觉得自己得到了关心,不禁露出一脸傻笑。
“尊敬的议长阁下,她不知道您的身份,无意冲撞,还请原谅她的无礼。”
提比斯没有去看亚瑟的眼神,他弯下腰微微鞠躬,态度无比恭顺。
“哦?提比斯,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之前可是像块冷硬石头,油盐不进的,怎么,面瘫终于是治好了?恭喜你啊。”
“对待德高望重的上位者,应当表现出相应的礼仪和尊重。”
“是吗?我看你只是不想她被迁怒而已,在现在的你眼中,我应该是最危险的那一类脏东西吧?……说说看,是不是很想杀掉我啊?”
亚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厘米。
面对咄咄逼人的亚瑟,提比斯沉默了一阵,接着把头埋得更低了。
“……不敢。”
“把头抬起来,我就不懂了,你一直低着头对着我的胸口猛瞧做什么,我只是飞机场什么都看不到,还容易得颈椎病。总不能因为你是……呃,不会真是吧?”
仔细想想,青菜岛的成年年龄很小,很多人十五六岁已经婚配了,像提比斯这样二十多岁还单身的家伙反倒不多见。
这么说来,他……
“没关系的,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歧视你,毕竟人各有志,大家都有自己的取向嘛,没什么丢人的!”
亚瑟满脸理解的笑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用力拍了拍提比斯的肩膀,颇有邻家爽朗大哥的风范。
其实要算这个世界的年龄,他还要比对方小上一轮。
提比斯被拍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亚瑟在说什么,倒是紧张的心情稍稍舒缓,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头微微抬起。
“议长阁下,我记得您之前说过,会把穆格全部消灭,您现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野外流窜的穆格已经被我解决掉了,它们是红袍祭祀为了拖延我脚步而准备的诱饵,至于剩下那些,全都在你们这里。”
“这一点还请您放心,主谋者已经被我处理,剩下的都是些散兵游勇,不足为虑,已经有人前去处理了。”
“是吗?……喂,那边那个。”
亚瑟摩挲着下巴,偏头看向提比斯背后的年轻女性。
“你是防卫队的人吧?去告诉你们的人,就说加护魔法持续不了太久,让它们早点处理完,另外,感染者要严加看管,能控制尽量不要伤害它们。”
听到亚瑟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女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要问一句“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但在看到亚瑟不容置疑的眼神之后,她还是选择了服从。
议长确实有权指挥她,这是青菜岛的制度决定的,是集体的意志。
换句话说,哪怕现任议长真的被感染了,是个不折不扣的异人,危险的精神疾患者,在他下台之前自己也必须听从其命令。
以她的身份无法对亚瑟发起弹劾。
临走前,女人转头狠狠瞪了亚瑟一眼,咬着牙齿,一脸的不甘。
看她这副样子,估计早晚会有来找自己麻烦的一天。
亚瑟撅着嘴继续摩挲下巴,目送魔法使离开。
“呐,提比斯,看来你也终于迎来了春天啊,治疗完面瘫之后又遇到了那样关心你的好女人,看来上天还是爱着你的。”
“好女人?”
“啊,我看人一向很准,只消看一眼就会明白,她对你而言可是最好的女人,可不要不识趣啊,错失这次机会你就真的孤独一生了。”
“……”
“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之后将迎来和平的时代……和平!哦,我亲爱的朋友,你不觉得这个词很悦耳吗?对于经历过战争伤痛的人而言,这就是清泉甘露,是安生立命的根本,点亮希望的灯火。”
亚瑟面带温和笑容,连带着嗓音都舒缓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空下来,世界和平,你能够离开议会,离开那些麻烦的工作,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者娶妻生子建立家庭。”
提比斯闻言抬起头,面无表情,右手食指推了推眼镜。
“追求安全的人会做出您说的那些事,和平带来安全,社群带来安全,繁衍子嗣带来安全,如果人人都能入手这样的安全感,那我们的世界也会沉浸在至高平和的喜悦中,不再有残杀与倾轧,不再有异人。”
“但很抱歉,这对我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事。”
“……是嘛。”
亚瑟撇了撇嘴,表情依旧笑眯眯的,眉角弯弯,只是漆黑的瞳孔中方全无笑意,宛如吸收一切的黑洞。
“提比斯,我的朋友,我喜欢实话实说的人,它们很诚实,也很让人放心,但有的时候,我更加中意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至少,从那些虚伪者口中不会说出让我难堪的话。”
“我已经做不回人了,亚瑟·路希瑞亚。”
气氛逐渐凝重。
亚瑟放下手背在身后,漠然俯视着眼镜青年,
“你从不知名的存在那里获得了力量,权柄,还有窥探真实的视野,我不知道那具体是谁,想必问了你也不会说出来,我只想知道,它究竟许诺给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舍弃人类身份,做到如此地步?”
没错,现在的提比斯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不是人类,他的这具躯壳不过是承载某种高位意志的载体。
他所做的一切行为都受制于其背后的意志,不再拥有任何个人隐私与人生自由,就连思想都会被左右。
在付出了等同生命的代价之后,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正义。”
“我继承古之王者的道路,为乱世带来正义。”
“我不追求安全,不追求个人的功名,只希望能结束眼前的这场战争,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让这个世界上多一点好的事情,少一点坏的事情,如果我的这些行为能被确认为正义的话,那就有相应的价值,而且是最大的价值。”
“哦……”
亚瑟沉吟一声,不置可否。
他个人不是很喜欢牺牲自己保全所谓正义的行为。
这样的人通常沉浸在虚幻的殉道感之中,将正义的概念推向极端,最后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而无所不用其极,轻易地走上偏执道路。
潜意识里,它们连自己都能牺牲,那只要是为了正义,又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呢?
暴力将被正当化,哪怕是不合理的事情,也会因为“正义”而变得合理,善恶的边界变得模糊暧昧。
“那你看我怎么样?”
亚瑟装模做样地撩了撩头发。
“在你眼里,我也是邪恶没错吧?你难道不想为了你的正义杀掉我?”
“你难道听不见,有人在你耳边轻语……说要宰掉我?”
提比斯认真地看了亚瑟一眼,后退一步,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战争。”
“结束与穆格的战争,收拾乱局。”
“在战争大义面前,任何的事情都可以滞后,哪怕是尊贵的议会会长。”
“而且,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必须获取更多的权柄,在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胜算以前,我是不会向您发起挑战的。”
“嗯,这确实很符合你的风格,理性,或者说贤明,但不要忘记,我之前说的也是实话。”
不知何时,淡薄的灰雾已经弥漫四周,现实中存在的事物在薄雾中变得模糊不清,看不见具体的形体。
“提比斯,我的提比斯,既然你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那最好在这里说清楚。”
“我不是规则的奴隶,我只在意自己的目的,如果你胆敢妨碍我,我也会顺理成章地吃掉你。”
“你能活着,只是因为我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吃掉你,仅此而已,毕竟你还没做什么让我不愉快的事情,就这么杀了我也有点于心不忍。”
“我不知道你在这个世界是王还是什么东西,但不管是哪种,都让我觉得相当刺眼啊……”
那些愚蠢肮脏,自以为是的侵蚀体也喜欢寄生土着!从这一点上来看,和提比斯背后的那个东西简直一模一样。
吞噬人心,占据躯壳,将生者掏空,做成方便的器具,开膛的空壳……
如此行径,是对伟大灰海奇迹的亵渎,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哪怕这一切的背后并不是侵蚀体在捣鬼,亚瑟也不可能置之不理,或者说,将他派到这个位面的灰海不可能置之不理!
权限者从来不是个空闲的职业,哪里都需要他们,而当权限者出现在某个世界时,一定是为了解决某些麻烦,某些足以危害到多元宇宙平衡生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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