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规则,意味着新的反逆者判定标准。”
“我所希望的,是整个青菜岛乃至周边临近空岛的和平共荣,任何威胁这一和平目标的存在都会被新规则视作敌人。”
“这次拉致监禁事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它们试图挑拨地表上下关系,颠覆新规则,引发战争。哪怕最后把幕后黑手全部抓起来绳之以法,以后也一定会有人效仿,过去制度的影响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除的。”
“您的意思是……”
单片眼镜小心翼翼地抬起眉毛,看了亚瑟一眼。
他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岁,但言行中却透露出强烈的意志与长远的视野,如此历史俯瞰视角,实在异乎寻常,不是“天才”两字可以解释的。
简直像是……比自己多活了几世。
“我要彻底杜绝反逆者的出现,一方面,在培养下一代过程中大量加入地表上下团结,人人生而平等思想教育,所有学段均宣扬和平大一统理念;另一方面,现在活着的世代必须受到管理筛查,设立筛查机制,以强权和暴力剔除异见分子。”
“不久之后,议会还会设立新的下属组织,负责管理引导民间舆论,到时候还需要你派人过来协商,地上地下协作管理,另外……”
一番详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两人就战后的基本方针方向进行了长谈,大多数时间都是亚瑟在叙述。
“……亚瑟议长,感谢您这次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访,还愿意把您对未来的蓝图与我分享,您所说的那些设想和制度,简直闻所未闻!如果最后能实现,不,哪怕只有一半实现了,您的智慧和远见必将青史留名,成为传说。”
“具体事务明细,我会找到其他的地下聚落首领,综合意见后前往地表世界,和议员们详谈。”
“不用那么麻烦,今后的议会中会有地下的席位,你们可以直接参与会议表决。”
“这……”
女人犹豫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毅然道:
“如果是您的意志,想必这片蓝天之下没有谁能够违抗,但一来就强行为我们安排议会席位,势必引起顽固派甚至中立派的不满,对您的威信造成影响,激化矛盾。”
“从我个人角度,还是希望循序渐进,一步步获得席位。”
“好吧,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强逼你们的意思。”
亚瑟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
他知道这事急不得,可现在两界局势紧张,天变地异的大事件随时有可能发生,还是早点把规则确立下来比较好。
“最后,我心目中已经有了秩序维持者的人选,这次正好带来混个面熟。”
“您是说……”
单片眼镜转头看向了安琪拉(扎短辫版),并没有感到惊讶。
亚瑟和她的谈话完全不避讳这位养女,如此看来,安排她做接班人也是应有之意。
“安琪拉,和姐姐打个招呼。”
闻言,女孩点点头,一副成熟大人模样。
“我是安琪拉·托娃,姐姐,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好,好,好……”
女人挤出一脸恐怖的笑容,看样子对“姐姐”的称呼非常满意。
自从被毁去容貌,遭到收容,再也没有人这么称呼她了。
作为净身会覆灭的标志,跨越时代的人物,由她来守护新时代,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会网罗一批思想正确,能力优秀的战斗专家,交给安琪拉统一管辖,它们将凌驾于一般的规则之上,对威胁大团结统一的存在实行制裁。”
“这些人中,自然会有地下居民存在,保证公平公正。”
。。。。。。
回去的路上。
亚瑟转身看了一眼微光蒙蒙的地下聚落,表情微微一黯,叹了口气。
新规则包容了旧时代的异常者,可无论多么优异的规则,多么完善的制度,终究无法消除人类恶的根源。
无论他如何努力,细心编织法度和暴力,也不过是在掩饰漏洞,模糊人们的感官。
回想一路走来,从委曲求全自我封印,到如今斩杀邪秽鬼神,太平初开,与世人约定下未来的繁荣。
沙罗双树之花色,盛者必衰。
冲突的种子,终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延长安宁盛世的时间。
至于百千年后,便交给百千年后的人们去面对吧。
“亚瑟。”
“嗯。”
男人牵着孩子的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你真温柔啊。”
“……嗯?”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亚瑟偏过头,正好对上安琪拉的目光,心脏不由得停了一拍。
那是平静,死寂,冷漠,超然物外的眼神。
上位生物的眼神。
似乎在表示,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那些都是虫豸的行为。
是她刚出生时的眼神。
是啊……无论如何去适应社会,习惯周围的凡庸的一切,终究还是没能改变其根源本性。
苦笑。
什么贴合伪装外衣,最终成为人?我为什么会抱有那种天真的幻想?
“她”终究是披着名为“安琪拉”外皮的异质存在。
然而,面对这副姿态的女孩,亚瑟倒是莫名地感觉到安心。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又或者,是他无可救药地感到孤独。
亚瑟·路希瑞亚,同样也是披着“托娃”外皮的东西,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绝不应该存在的怪物。
随着力量的增长,认知视野的提高,他越发感觉到自身与眼前低矮现实的隔阂,来自位面潜在意志的排斥。
权限者不会根植于任何一个位面,不应与那里的存在产生羁绊,它们是无根浮萍,是仅仅为执行伟大灰海意志而存在的利剑。
一旦利剑产生犹豫倦怠踟蹰,蒙上尘埃,它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你明明可以不管它们的死活,却里里外外忙前忙后。”
“你明明有着目空一切的力量,却处处受制自我约束。”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如果需要它们做什么,只需要下个命令即可。说到底,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根本不需要这些连生存都困难的生物帮助,他们帮不到你的。”
“亚瑟,能告诉我理由吗?”
安琪拉眨了眨空灵无神的眼睛。
亚瑟也跟着眨了眨眼睛,随后弯下腰,双膝触地,把女孩抱在怀里。
“请不要试图用拥抱来蒙混过关,每次亚瑟想要掩饰或者诡辩的时候,总是会这么做,你这【哔——】。”
我还有这种习惯吗?
话说什么叫【哔——】?可恶的凯瑟琳,一定是他教的,这种冷冰冰指摘嘲讽的态度,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谁教你的?”
“凯瑟琳。”
又在那里给小孩子灌输怪东西!
“我没有想要掩饰,只是单纯想要抱抱你。”
“那就好。”
“安琪拉。”
“嗯,我在听。”
“首先,我不是【哔——】。”
“……”
不是吗?
“然后,关于你的问题……”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
“即使我现在掌握着足以颠覆规则的力量,幼年时也是脆弱无助,和现在的人们并无不同。”
“我经历过弱小的时候,知道彷徨无助是什么感受,所以我理解痛苦者的痛苦,知晓悲伤者的悲伤,战争,不合理的规则,暴力,不可抗拒的残酷伤害……我们现在的境遇虽然不同,但却感同身受。”
“安琪拉,你没有真正经历过弱小和稚嫩的时期,从诞生起就拥有了高度的智力与暴力,你与他们……与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无法共情。”
“可是,现在的亚瑟是现在的亚瑟,那些人已经不再是你的同类,我还是不能理解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吗……”
亚瑟不禁苦笑。
“理由,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硬要说的话,就是童年的延续吧。”
“童年?亚瑟想做回小孩子吗?”
“童年的愿望会伴随人的一生,过去的人生惯性也无法轻易甩掉,即使过了很久,我无法轻易违背童年的意愿,无法舍弃他们,置这座岛上的人们于不顾。”
所谓“童年”,并非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
我的童年,是成为权限者之前的过去。
在一切开始之前,并不算太过遥远,风云激荡,普通平凡的岁月。
“我以后也必须像亚瑟一样,关照岛上的人吗?”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我虽然为了和平会去束缚岛上的人,但我不会束缚你。”
“我希望你获得力量,愿望,意志,我希望你守护规则和秩序,但不会逼迫你做出选择,安琪拉做自己就好。”
“为什么?”
“安琪拉喜欢凯瑟琳吗?”
“喜欢,凯瑟琳对我最好了。”
“和岛上的其他人不一样?”
“不一样。”
“你对我来说,也和岛上其他人不一样。”
“亚瑟。”
“嗯?”
“你果然是【哔——】。”
“……”
“……”
该死的毒舌女仆!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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