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肉体我治好了，但核心共振组件那块，光靠复现能量回路修复不了，感觉拆开来会自毁。”
懒惰心头一跳，难以置信，上上下下地打量亚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他肉体的各个部位与微型化塑钢科技造物融合，受损后修复起来无比繁琐，耗时耗力，这家伙居然治好了肉身损伤还想修塑钢造物？
“打开确实会自毁，你的预感没错。”
清清干燥的嗓子，懒惰被亚瑟闪闪发亮的双眼盯得莫名有些发毛。
“为了防止泄密，最初设计的模块就加入了自毁程序，而且，我的模块没有受损。”
“是嘛，真是遗憾。”
亚瑟眼中兴致勃勃神采顿时黯淡。
“……你，你不会想拿我做实验吧。”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尴尬一笑。
不是想做实验，而是已经做了。
托娃在儿童防控科任职时，经手过的各类人体素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实践经验丰富，眼界宽广，再加上从塑钢世界带出来的自然科学知识体系，在生理学解剖学方面算是半个专门家。
可惜，塑钢师设计的共振组件完全是个黑盒子，打开直接自毁，特殊材质外壳屏蔽任何探查，亚瑟动用种种手段仍旧绕不开防护，无奈在倒数最后一次自爆警告后放弃实验。
他事先当然知道组件没有受损！
嘛，就是那啥，打完架总得检查下不是，万一有什么隐患怎么办。
“呵呵，呵呵。”
心神内视，发现核心模块不断向昏迷的大脑发送警告，现在还卡在自爆的前一次。鼻翼微动，身边的营养液里还传来催眠药物的味道，能有效屏蔽痛觉，常用以帮助重症患者安乐死。
若不是警告声加快清醒进度，恐怕自己现在还在深度睡眠当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说这个，打完感觉如何，心情好点了？”
“好多了，还要多谢你，陪我久违地发泄一番。”
懒惰说着怪话，一条腿从营养液中跨出（此处马赛克），深度睡眠后黑眼圈淡了许多，瘦弱苍白躯干上显出淡淡的人鱼线，颇有几分阴暗柔弱美少年的味道，眉清目秀如勾似画，眼神忧郁。
平日里若是稍微修修边幅，实打实的童星胚子。
“无妨，只是希望你再多锻炼锻炼，别我还没用力就晕过去了。”
亚瑟同样面无表情地说怪话，随手扔过去一件白大褂给他遮住。
“呃……”
自己这位骑士朋友的实力，深不可测，他是已经彻底看不懂了。
用脸接行刑官绝杀，随后控制力道打晕对手，从容不迫，看得出来还有余力。其中差距，单单用塑钢师和骑士的个体实战差距，没法解释。
无论怎么检索记忆，都找不着能和他比拟的塑钢师。再往前，恐怕只有传奇故事里虚无缥缈的存在，仙怪魔佛，塑钢源流，才能和他一较高下。
“犯人我已经审讯完了。”
“还有活口吗？”
亚瑟摇了摇头。
“我的拷……询问方式，没法保证犯人安稳活下来，它们太过脆弱。”
【记忆包制作】本身不会致死，仅仅是让人成为回答问题的工具，把智慧生物物化，道具化，记忆包在生理意义上没有死亡。
然而，这次的事件牵扯广泛，诡异谋杀教团是表象，背后更是涉及侵蚀体，概念根系【渴望】，乃至匍匐深渊在整片海域的可怖阴谋，亚瑟思前想后，决定暂时扣下这部分情报，仅自己知道。
塑钢师和余烬哀悼会不是白痴，他们同样可以把握事情的脉络，塑钢位面暂时不会出大乱子。至于能给神授日起一系列事件定性的决定性情报，基于权限者认知体系的知识，必须掌握，日后为争夺话语权加以利用，为自己造势。
与他人交往过深会产生羁绊，亚瑟一向独来独往，不想牵扯太多因果，情感对权限者的事业造成不必要的阻碍。不过，这次发生的连环谋杀，波及范围之广，不是他个人能够处理的，很是需要依靠群体种族力量把握事态，加以控制。
强如圣者摩汐，执掌永恒断章，翻手灭世，全盛时期威名传遍复数海域，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借助十数位面，千万种族之力，默默积累，最终实现坠落。
群体力量，聚沙成海，不仅是力量的强弱，还有分布广度，作用方式，性质的问题。
“尸体呢？”
“抹消掉了。”
“为什么？”
“因为污染性。”
亚瑟转过身，偏头示意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廊道，打开银白色的圆形金属门，里面的房间摆着几排竖立的拘束装置，大致形状类似于长着大堆机械手的床。
此时床位全部空着，从机械手的形状可以看到被束缚者挣扎的痕迹，地上被机器自动浣洗，喷上香水，不过香味下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亚瑟走到中间床位，伸手从机械手里拿走一团肉色的球体，桃子大小，摇晃两下里面传来类似液体的声音，响亮异常。
“猜猜这是什么做的？”
懒惰看了眼球，眼皮一跳。
“……你的皮？”
“没错，你的船上没有合适的容器，姑且用我的皮来代替。”
利用生长魔法构成的皮，强度和皮肤本身对等，如果容器里的东西超过亚瑟皮肤的防御能力，即可破封而出。
打开封口，大团粘稠的黑色触手窜出，直冲亚瑟的眼眶。
“它们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类似的东西。”
黑色触手疯狂扭动，被两根手指捏着不得寸进。
懒惰上前两步，却见那黑色触手不挣扎了，转而看向自己，一股陌生的精神波动传来。
——你想创造无形统治下的美好世界？
——去吧，快去完成你心中所愿，不要犹豫！
——帮我脱离这个生物，我帮你实现愿望，不用怀疑，你可以绝对信任我，因为我就是你渴望本身……
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涌上心头，一时间，恶心的黑色小生物仿佛成为了至亲至爱，熟悉可感，本能地想要相信它。
帮我实现愿望？
愿望……
“够了！”
平地里一声断喝，把懒惰拉回现实，瞳孔恢复清明，随即理解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冷汗滴落，不由得后怕。
他活了漫长岁月，什么诱惑没经历过，居然差点被魅惑，夺去神智！
“污染，或者说侵蚀，与你是谁无关，接触到的那一刻侵蚀已经发生。它们本身是类似愿望实体的存在，光靠意志力无法抵御，因为【渴望】和你并无冲突，某种程度上，它甚至可以算作是另一个你。”
重新把触手扔回皮袋，表情冷漠。
“你不受影响？怎么做到的？”
懒惰反应过来，亚瑟既然能控制渴望，说明他有应对之法。
如此强大的心灵异能，根本没办法抵抗，是与塑钢体系完全不同的力量。必须立刻通知哀悼会其它成员，让它们做好防备，解析样本，寻找出应对之法！
“精神意志坚定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影响，比较难复制，普通塑钢师的话……可能需要特定训练，或者找到能隔绝侵蚀影响的物质。”
亚瑟有高额精神属性带来的高豁免高抗性，加之他身为权限者，对侵蚀体深恶痛绝，受到的影响较小。
“不行，它太危险了！难怪会有塑钢师加入谋杀教团，现在看来都说得通了。”
“我要召开紧急会议，绝不能有行刑官被侵蚀的情况发生。”
“行。”
随手把皮袋往懒惰怀里一扔，吓得他差点没接住，手不自觉地发抖，忌惮万分。
隔着皮都能感觉到它在里面挣扎乱窜！
“开会叫我。”
懒惰看见亚瑟转身离开，顿时慌了。
“等等，你不来？”
“等人集齐还要时间，你能立刻把其它塑钢师凑齐？”
“那这玩意儿暴走怎么办，我可制不住它。”
“不打开口袋无所谓的，等到会议的时候我来处理，你负责尽可能把人都找来。”
“那你呢？”
“我？”
亚瑟双手握拳，转头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懒惰一眼。
“当然是去揍人。”
身影消失在原地。
亚瑟身在高空，以高速摄像机都无法捕捉的速度飞驰过天际。
记忆包说出了大量谋杀教团的成员，还有它们在附近地区的计划。
渴望需要媒介才能定位。
越是重要，强大，影响力大的个体，越是能提供有效的媒介——血！
据它们所说，血是欲望的源头，而骨，则刻录着个体生存生长至今追逐各种愿望的历程。
以血为引，以骨为标，指引天命的救赎，渴望根系降临！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教众的渴望确实会实现，或者说，逐步在接近实现的形态，根系没有欺骗它们。
渴望正是人本质的部分，没有谁能抵挡它的诱惑。
当所有人都在渴望，又拥有了实现渴望的力量，必然爆发恐怖混乱，社群规则崩坏，连锁反应下，最后谁都实现不了自身愿望。
由个体层面不加节制的自由，最后导致群体走向毁灭！
毁灭末日，求而不得，生之地狱，【渴望】所愿，不正是彻底绝望的世界吗？
匍匐深渊的衍生概念绝不可能有良善和平的说法，不管表面上多么光彩漂亮，其内部定是腐坏恶毒残酷癫狂！
必须阻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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