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苍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位武卫将军确实是冲着他的兵法来的。
关卫本东州人士,他的父亲本是白羽为东云王之时的参军。作为老臣,又身负从龙之功,关卫的父亲在权力鼎盛时期曾被拜为镇军将军。其可以说是白羽集团前期功勋卓着的存在,只是关卫没有赶上这个好机会。
他是私生子,而并非嫡长子,他的母亲是一个婢女,因此他十分不受关家看重,关卫从小就被养在家中,并没有得到父亲的栽培。
可以说他一切的学识本领都是从家里请的先生身上学来的,而那位先生最大的官职只是做过一名军中的百夫长,而且还是没有经历过战争那种。
本来按照剧本,关卫这一生最后也就是在父亲和兄长的照顾下做个小官混日子。但是兴许是老天怜惜他这个可怜人,在他即将十八岁的时候,长兄感染痢疾而死,二十四岁之时,二兄死在了江州那场瘟疫之中。
他头上一共两个兄长,全死光了,他变成了关家的第一继承人。哪怕关家众人不喜欢他,也不得不将他作为最后培养的对象,其父更是将他直接从白身提到了偏将军的位置上。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父亲没多久就去世了。
他父亲死后,天子念其父亲功绩将他提了一级,做了武卫将军。没有什么相熟的人脉,他也彻底失去了依靠,他这个武卫将军成为了保定城中唯一一个闲职。
而在这个时候,天子白弭向他递来了橄榄枝,关卫没有犹豫就选择了站在白弭这边。只是
他这一生至今三十五岁,没有寸功,完全就是靠着父辈的荣耀才走到今天这步,这让关卫天生就有一种自卑感。所以他平时故意装作一副严厉的样子,都是想给人树立一种自己不好欺负的样子,这让他更难和同僚打成一片。
其实他在白弭这边是十分不受看重的,白弭之所以派他来执掌五军护卫军,不是要重用他,而是天子手下并无多少出色的将才能用。
他更愿意将自己的心腹放在身边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不是派他们外出掌军。关于关卫的任用,更多是顺手而为,也是一种试验,想要看看这个名声普通的将领到底有几分才干。
“又胖了不少。”
心中有事无法静下来,关卫将公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肚腩顶到了桌子的边缘。
‘我竟变成如此模样!’
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想要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很清楚天子也好,还是其他朝臣也罢,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靠着父亲上位的人。
但他不是,他想告诉这些人,从小到大父亲没有教导过他任何一个做官的知识,即使是晚年提拔他的时候,和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是你两位兄长活着该多好’。
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关卫不知道答案,但是这不妨碍他想要做出一些成绩证明自己,这次天子派他单独掌军他觉得就是一次机会,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是就当他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虎威将军阎苍调任成为他的副将,这让他又再次选择退缩。阎苍的名气这两年在军中传播很广泛,被喻为‘常喻的接班人’。
常喻是什么人?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名将,关卫自认为自己根本无法和常喻相比,因此对于阎苍的到来很是不安。
这让他十分害怕自己会在其面前丢脸,因此在这次掌军之后,他平时就是做一些慰问军队,后勤整顿之类的工作,他这个身份更像是一个后勤官,而非真正的统军主帅。
哪怕心里已经预演了无数遍怎么管理军队,但是在阎苍面前,他依旧不敢展现出来。
对方名气那么大,年纪又那么轻,我第一次管理军队,出了问题绝对会丢脸,这会让他看不起我。
抱着这样一种心态,他没有选择班门弄斧,而是在阎苍来了之后将军队的日常训练,管理之类的工作全部交给他,自己更像是一个文官一般只负责处理公文。
当然关卫也不是完全隐藏自己,每一次阎苍练兵,整军,急行军,他都有参与。
越是参与,他越明白阎苍的厉害,盛名之下无虚士,阎苍的能力在他眼中已经能够和他父亲相提并论。父亲在晚年也没有教导他多少本领,他只能凭借着一双眼睛观察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管理军队,在心中演练自己该如何去做。
阎苍的统军能力确实震慑了他,也让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在父亲身边的日子,选择默默地学习阎苍的本事,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这具身体习惯性的吸收。
只是至今,他没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清楚天子的态度,安稳和平,不要说整个武将集团,就是他这个只会‘心中谈兵’的人都清楚那是错误的想法。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证明自己,就算是将来北伐,以太子和丞相一派为主的官员也不会推荐他吧。
他不知道自己沉浮那么多年,未来还有没有出头之日,现在的他只能活在自己的舒适区里面,保证不要出现差错。
“报!将军,虎威将军阎苍在外有重要事情禀报!”
“传他进来。”
关卫整了整衣服,在下属的面前,他依旧要保持一个上级该有的样子,哪怕是被他偷师的阎苍。
“将军!永州方面出现紧急军情,都督葛耀之子葛聪聚众叛乱,葛都督被软禁在都督府中,据情报分析恐怕晋军会南下攻打元关!”
阎苍言简意赅,一上来就将事情直接‘砸’到关卫脸上。
“什么?”
哪怕关卫已经装样子装了七八年,还是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一州都督的儿子叛乱,并且这个都督还没有了人身自由,这可是几百年来未有过的大事。
“此乃永州都督府参军段毅,拼死将消息带出来,还请将军听他细说。”
阎苍让段毅前来,就是为了让他这个当事人将所有的事情身临其境的告诉眼前这位主将,阎苍已经有些摸透关卫的性格,他知道这位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果然在听了段毅一番讲述之后,关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葛都督生死未卜,葛聪集结军队估计已经控制了永州府,永州境内的所有官员和军队信任度未知,目前他们这一支远在保州的军队竟然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秦国势力。
‘该怎么做?上报朝廷吗?这是肯定的。自己要带兵救援吗?开什么玩笑没有朝廷的命令怎么可能私自做主?况且他们这支军队没有多少辎重和武器,拿什么救援永州?永州的情况到底怎样?晋军进攻元关了吗?元关是否还在秦军手里?’
关卫的脑子一下子开始了大风暴,他感觉自己学习了那么多年兵法,看了那么多军队操练,但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他竟然想不出一套可行的办法来、
为什么没有最优解?我的脑海里没有演练过这种情况吗?好像的确没有,那么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我应该问问阎苍怎么办这件事情。
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迎难而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二就是有自知之明,将问题丢给有能力的人去解决。
这一直以来都是关卫奉行的做事标准,想明白一切之后,他将目光看向阎苍。
“阎将军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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