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司。
这是长宁城除皇宫外最为神秘的地方。
一圈灰黑色围墙把这个国度乃至全国的情报中心保护起来。
周围不知布下了多少防护法阵。
张大勇带着陆渊径直走了进去。
穿过重重屋檐,陆渊一路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
那是司里的人在审讯嫌犯。
又走过一条过道,来到一个清雅小院。
“张帅,林司尉已在客厅等候二位。”拱门外迎接的小厮看到他们来了,立刻笑道。
两人来到客厅。
厅内香薰淡淡,气味宜人。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披灰黑色鹤氅,笑吟吟地看着两人。
陆渊定睛看去,那青年面如冠玉,气派风流,果为人中豪杰。
“拜见司尉!”张大勇单膝跪下,拱手施礼。
陆渊也抱拳致意:“见过司尉。”
“二位免礼,辛苦了!”林毕也拱手还礼,“请坐。”
陆渊和张大勇坐在客席,小厮立刻送来了两盏香茶。
“仙师的义举,我已听他们汇报过了。这个花朝节刺杀案,大理寺是下足了功夫的。其实他们一直和我们司暗中较劲,到最后还是我们赢了,呵呵。今天的事,要给你们二位记首功。”
“多谢司尉,”陆渊笑道,“只是我们修士对这些东西并不上心。今日来访司尉大人,其实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林毕嘴角微微一挑,“那仙师可真是找对人了。你说吧,想找谁?”
“炼丹师清秋子。”
“你找他?”林毕微微皱眉。
“怎么,大人有困难?”
“那倒不是。清秋子名字特别多,你只知道他这一个名字吧?”
“确实如此。”
林毕想了想,道:“要找他,我不是很合适去。有一个人和他最是交好,我引荐他帮你去找,如何?”
这炼丹师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连林司尉都说不合适找他。
陆渊正在疑惑,就见林毕招呼一个小厮进来。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带来了纸笔。
“陆仙师,我写封信给那人。见信后,他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大人写信给谁?”
“这人你应该听说过,李青莲。”
“李青莲?”陆渊很是震惊,“是那个会写诗的剑客?”
“不妨说是会舞剑的诗人。”
陆渊道:“诗人剑客,和炼丹师可有联系?”
林毕道:“仙师有所不知,这李青莲除了诗剑外,还特别喜欢炼丹服丹。他一直寻找仙缘,想成为一名道师。清秋子也喜与其交游,两人常有诗歌唱和。仙师乃方外之人,对我们这些俗世之事自然不会知晓太多。”
陆渊大喜:“那就有劳大人写信了。那要去哪里找他呢?”
张大勇爽朗地笑道:“哈哈哈!找他呀,最简单。哪家酒肆的酒好,他就在哪里!”
林毕点头道:“李青莲前段时间常去醉星楼。这两天去得最多的是欢朋酒家。”
不愧是搞调查的靖平司!连这些琐事都会记下来。陆渊心中叹道。
“好。我这就去。对了,刚才抓获的那个组织小头目,怕是一时半会不愿招供吧。”
林毕道:“这些人,平时都受过反审讯的训练,嘴巴严得很。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怕没有这么容易。怎么?仙师亦懂审讯之道?”
陆渊呵呵一笑:“林大人说笑了。只是在下有个方法,不知管不管用。”
他想从那异族口中套出情报,一是为结交林毕,二是也不希望看到大虞国陷入混乱。
虽处江湖之远,但国泰方能民安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林毕一双清亮的眼睛中忽然闪出两道光来。
“如此甚好!等写好信后,就请仙师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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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
这里常年阴暗潮湿,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血腥味。
那异族人被五花大绑,身上鲜血淋漓,气息奄奄。
林毕轻轻道了声:“请。”
陆渊的寂灭妖剑铿然出鞘,给晦暗的房间带来一片淡红。
张大勇见这柄剑异常锋利,生怕陆渊错手杀人,便想上去劝阻。
林毕伸手拦住了他。
陆渊将剑架在异族人肩膀,心神与寂灭默默沟通,心中念出两个字:
“幻心!”
那人忽然睁大了双眼,回光返照一般大喊大叫。
周围的人都惊住了。
叫了一阵,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陆渊低声对林毕道:“大人,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傍晚。
靖平司订了和风楼的两个包间,请陆渊吃倭国料理。
下午的审讯十分成功,异族人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不过复活神明他只讲了一小部分。
毕竟是肉体凡胎,陆渊不敢加强幻心的效能。
不然这人立刻会陷入永远无法清醒的幻境中,变成一个疯子。
饶是如此,林毕已经十分满足了。
“陆仙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靖平司找在下。来,这是我的腰牌,送给仙师。在敝司若遇到查问,拿出它就行。”
林毕有些醉意,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青色腰牌交给陆渊。
这牌子上用篆书刻了林毕的名字,右下角还有个圆形镂空的飞鹤标记,十分精致。
“谢大人!”陆渊高兴地将它收好。
是夜,宾主尽欢。
翌日,陆渊告别众人,前往欢朋酒家。
中午,快到饭点。
欢朋酒家早已高朋满座。
门外坐了一圈等位的人。
他敏锐的听觉,使他轻易捕捉到整栋楼的声音。
听了一会,他脸上露出笑意。
李青莲果然在,二楼!
陆渊将寂灭妖剑收入容戒,径直走了上去。
“哎,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现在客满,烦请您拿号排队等候。”
店小二麻利地拦住了他,并快速撕了一张等位牌递给他。
“我是李大诗人的朋友。他在二楼。”
“好的,客官!您请上楼,小心别撞头嘞!”
一到二楼,陆渊就像置身于一片美酒的海洋。
大堂正中有一个大圆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酒菜,九个人围着桌子尽情享受着美食美酒,高谈阔论,东倒西歪,热闹非凡。
圆桌周围站着六七个拿着纸笔的青年和中年人。地上放了四五个空酒缸。
陆渊看向圆桌上首位置。
只见那坐着一位神采奕奕的青年。
那人三十出头,虽面红耳赤,但眸子迥然,哆如猛虎,绽放精芒。
举手投足之间,飘飘然有神仙之姿。
从旁人的谈话中他已知道,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谪仙”李青莲。
李青莲组局时,边上常有不少仰慕者陪吃。
他们不上桌吃饭,只是陪侍左右,以期第一时间取到诗仙的新作。
因此陆渊站在旁边时,大家都不以为意。
他正要上去打招呼,突然听到楼下河道上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其中一人大喊:
“王公公到!”
周围百姓纷纷说道:
“内府王公公来了!他来这喝酒?”
“不是不是,今儿个李青莲在二楼呢,保准是请他的。”
“我们都退一点,等下被当兵的打到就惨了。”
酒店掌柜带着所有伙计忙上前跪迎。
王公公在众人簇拥下下了船。
他一脸冷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向二楼走去。
上了楼,他脸色陡然变得笑容可掬。
王公公对着上首的青年深深做了个揖,谄媚地笑道:
“参见李翰林。”
李青莲醉眼惺忪,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他那里看。
旁边的朋友将李青莲肩膀扶着,大笑道:“青莲兄你就醉了?王公公在你前面候着呢!”
“哦!哦!在这里。嗨!王公公,在下喝……喝多了,没看见你,失……敬,失敬!”
王公公咬牙笑道:“哪里哪里!翰林大才,喝酒以助诗性,乃是我大虞之福呀!”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王……王公公别……别讽刺在下了。有何事?直说无……无妨。”
王公公压低声音道:“圣上请您回宫,帮他填一首新词。”
“上回不填过了吗?《清平调》,还……还要填干嘛?”
听他这么说当今圣上,王公公吓得冷汗直流。
“翰林,这次圣上又想听新的。船就在楼外等着呢。”
“哈哈哈哈!不去,不去!今天我和朋友们都还没喝尽兴,没有诗性!”
陆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暗暗叫好。
痛快!
王公公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一脸苦笑地道:“翰林,这……这可是圣上的旨意。”
李青莲“呼”的一下坐直了。
“劳烦公公回去禀告圣上。就……就说臣,臣乃酒中仙也,今日将赴瑶池,暂无可写。哈哈哈哈!”
说完大袖一卷,拿着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围的人又大笑起来。
“翰林!翰林!”
“王公公请回。填词一事,明日再谈!不送。”
李青莲说完,不再搭理他,招呼朋友继续喝起来。
王公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怏怏而退。
他心中恨恨说道:“李青莲,你小子给我记着!回头再弄死你!”
王公公等人走了后,大圆桌下首一人喊道:“小二,请拿笔墨来!”
小二屁颠屁颠地将文房四宝送了过来。
“翰林,纸笔来了。”
下首边的那人道:“是在下要。”
小二又立刻恭恭敬敬地把纸笔递给那人。
陆渊看时,但见那人比李青莲小十岁左右,面圆微须,目光醇和内敛。
桌上一个脱了帽子露出头顶的人见了,立刻喊道:“小杜要赋诗了。写好后我来抄写一遍哈!”
“小杜”腼腆一笑,说道:“哥哥们开心喝。师梅拙笔,还请哥哥们担待。”
陆渊一惊:今天是撞见文曲星开会了?杜师梅也在啊?!
其他人继续喝酒行令,杜师梅略一思忖,立刻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陆渊上前一看,这首诗比较长,题目乃是《饮中八仙歌》。
里面写了很多人,他都不认识,单单只晓得其中一人:
“青莲斗酒诗百篇,
长宁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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