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去跪好。”
谢渊的声音隐隐含着薄怒。
向风瑶委屈:“陛下,反正她现在又不在这里,您何必还让妾身吃苦头呢。”
谢渊冷冷说:“朕千万百计把她弄进宫,你却跑来把她又弄了出去。你觉得,朕会不会高兴呢?”
这句话让向风瑶心中一酸。
皇上为了向云疏费尽心思,一颗帝王心,一多半用在了她身上。
她值吗?
她也配?
向风瑶忍不住酸涩落泪:“陛下,妾身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皇帝没理会她。
向风瑶自顾自说:“妾身跟了您六年,您心里对妾身,到底有没有一丝情分?那怕一点点,或者一瞬间?”
“没有。”
“一丝一毫也没有?”向风瑶颤抖,“哪怕养只狗儿猫儿,也不可能丝毫感情也无啊!”
“朕虽然是皇帝,也是人。只要是人,怎么会忍得住不碰自己喜欢的人?”皇帝淡淡的说道,“向风瑶,你对朕来说,与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你命好,出生在了荣昌伯府,否则你做不了瑶妃。”
皇帝毫不犹豫的回答,浇灭了向风瑶的心。
皇上就这么对她不屑一顾。
她到底差在哪里?
呵。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妃子已经被别的男人占了身子。
这就是他冷落她的惩罚!
向风瑶慢慢收回手,头也垂了下去。
……
向云疏待着帷帽去了孙家,以三师姐范青莲的身份,给孙氏做了诊治。
起初孙家人还百般阻挠,不肯相信她的身份。
“主子,看样子孙家人不待见孙氏,”茶茶低声说,“说什么不相信咱们的身份,其实就是拦着不让人去给孙氏治病。”
向云疏点头:“一个半路被休回来的女人,怎么会被欢迎。何况她还是带着那样的名声。现在她病重,孙家必定希望她就这么病死,一了百了。”
“太恶毒了!不管怎么说,那是亲人啊!”茶茶咬牙。
她刚失去了所有亲人,对这种冷血自私的行为,极为不齿。
“瑶妃娘娘特意邀请我们家三先生来给孙夫人治病,你们一味阻挠,若是耽误了病,瑶妃娘娘要怪罪的。”茶茶说。
“你说她是滂沱山的三先生,我们就相信?谁不知道滂沱山的三先生待在滂沱山,从不下山的?谁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招摇撞骗的!”王氏冷笑。
“母亲,出什么事了?”孙洛赶了过来,一看是两个柔弱女人,顿时叫嚣起来,“你们赶紧滚,否则我报官了!看你这小丫头有几分姿色,我就不追究你行骗的事情,如果你愿意跟了爷的话……”
向云疏皱眉:“茶茶。”
“奴婢明白。”
茶茶眼神一凛,手起脚落。
咔嚓。
孙洛惨叫。
茶茶露了一手后,不仅孙洛老实了,孙家人也老实了。
当着王氏的面,茶茶直接卸掉了孙洛的两条胳膊。
向云疏挑眉。
这丫头,竟然还有这一手。
果然二师兄从不做亏本买卖。
要买,就买最好的。
茶茶能文能武,稳重聪明还有眼力见儿,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丫鬟届的顶配了。
孙洛疼得又哭又喊的。
王氏也大惊失色。
“你对我儿子做什么了?”王氏哭着叫道,“天哪,这可怎么好,来人啊,快来人啊,家里闯入歹徒了!”
“吵死了!”
“歹徒”向云疏揉了揉耳朵,上前一步,捏住孙洛胳膊,巧劲儿一提。
孙洛的哭声戛然而止。
“怎么样了啊,儿子?”王氏呜呜直叫唤,“你说话啊,你别吓唬娘啊!”
孙洛甩了甩手:“不疼了。”
“真的?”王氏不相信,“刚才你疼成那样了都,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好了?你别瞒着娘啊。”
“我瞒你做什么!”孙洛有些不耐烦,“我说不疼就是不疼了。看来这位是真的滂沱山三先生。”
茶茶说:“既然你们相信这是我们滂沱山的三先生,就快点让开。真把孙夫人耽误死了,你们要考虑考虑,能不能承受瑶妃娘娘的怒火。孙夫人虽然是被休回来,但她还有儿子在荣昌伯府,除非你们打算断了和荣昌伯府的关系。”
王氏果然犹豫起来。
孙洛听到瑶妃娘娘几个字,便对王氏说:“母亲,那可是我亲姑姑,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王氏悄悄瞪他:“你这败家孩子,怎么帮着外人?”
“那不是外人,是我亲姑姑!跟我一样姓孙的!”孙洛一阵言辞,大义凛然,“怎么能说是外人呢?若这么说起来,母亲您又不姓孙,您才是外人吧。”
“你——”
王氏被气得火冒三丈,“小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出来,你说我是外人?”
“你不姓孙啊。”
“你要气死我!好好好,就让她去给你亲姑姑治!免得以后她死了,你再埋怨我!”
王氏转头就走。
孙洛搓着手笑道:“三先生是吧,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我姑母的住处。”
“你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茶茶问。
“我孙大少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我对自家人是真心爱护的。”孙洛的目光从向云疏的帷帽上移开,落在茶茶玲珑有致的身体上,“这个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闭嘴,浪货!”
茶茶毫不客气骂道。
孙洛愕然。
他花丛中厮混惯了的,长得英俊,还有点钱,在女人面前从未失手过。
尤其那些身份低微的小丫鬟,稍微勾勾手指,给一点甜头,她们就做着飞上枝头的美梦上钩了。
怎么这三先生身边的小丫头这么冷酷?
难道他长得还不够英俊?
孙洛理了理衣衫,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三先生”,准备继续撩茶茶,却被茶茶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你!”
孙洛大怒。
向云疏顿步回头,温和笑道:“孙二少,我的丫鬟拒绝的够明显了不?”
孙洛:“……”
他摸摸脸颊,干笑道:“不过是个丫鬟,三先生您把她送给我,我愿意出钱买,多少钱都行。”
“真的?”向云疏认真问。
“自然是真!小爷从不骗女人!”
“十万两银子。”向云疏说。
“什,什么?”孙洛差点咬住了自己舌头。
“孙二少让我随便出价的。”
“不是,一个丫鬟而已,几十两银子顶天了,怎么可能要十万白影,三先生是不是开玩笑呢?”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向云疏收敛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看你的脸色,沉溺酒色日久,活不过三十岁。”
“啊?”孙洛下意识摸摸脸,“不至于吧?”
“不信你可以试试。你现在是不是每天都会觉得头昏心慌,足下轻浮?
“……你真的能看出来啊?”孙洛吃惊,“滂沱山的人果然名不虚传,那我该怎么办呢,三先生您医术高明,您得救救我啊!”
“我可以救你,不过,我行医是要收费的。”
“没问题,多少钱你尽管说!”孙洛豪横的挥手,“爷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十万银子。”
“……”
“拿不出来?丫鬟不值十万银子,孙二爷身子贵重,难道也不值十万?”向云疏问。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哪有大夫治病这么收钱的啊?那天底下有几人能看得起病?”
“不是所有人都收这么多钱。若是穷苦百姓,我还有可能倒贴钱给治病。”
“那为什么我要这么贵?”
“因为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看菜下碟啊。越是犯贱的,就越贵。”
“……”
“孙夫人是在这边吧?”向云疏径直走开。
茶茶走过孙洛身边,朝他举起拳头,做了个威胁的姿势,无声地骂了句:“又穷又抠搜的贱男人。”
孙洛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又觉得丢脸,叫道:“谁说我拿不出来?”
向云疏头也不回:“茶茶负责收钱。钱到账,我医治。”
“好嘞,主人!”茶茶快乐地搓搓小手,眼睛冒绿光。
她从前在昭郡王府就是管账的,信奉只进不出,天生的貔貅体质。
孙氏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枯槁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向云疏先从药箱里取出一颗药,用水化开,给孙氏灌下去,吊着她这口气,然后便开始进行银针术。
捏起银针,她的眼前闪过师父那张笑呵呵的脸。
这还是失忆重修银针术后,她第一次正式给人治病。
虽然大师兄告诉她,她身体的经脉已经完全修复,重新学习的银针术就是完美的银针术,不会再对她的身体造成损伤,也不会再让她有嗜睡难受等症状。
但具体是怎么样,还有待检验。
此时此刻,时光斗转,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师父就站在自己身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如果她失败了,师父就会哈哈哈的笑弯了腰,抖动着胡子笑话她笨。
“主人,您怎么了?”茶茶的声音传入耳中。
向云疏看向她。
茶茶发现一滴泪水落下来,连忙拉起帷帽的纱布,举起帕子给她擦眼泪:“主子,您怎么哭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向云疏这才惊觉,她已经满脸泪水。
原来,被抹除的记忆在一点一点地回来。
师父去世的痛,也在她的心底复苏。
她颤抖着手,几乎捏不住银针。
“我说三先生,你行不行啊?”孙洛走进来,看到她举着银针一动不动的背影,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你们滂沱山的医术,该不会都是吹嘘出来的吧?”
“滚出去!”
茶茶大怒,转身大步过来,一把把她推出去,对守在门口的婆子说,“如果想要你家主子活命,就把门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是,是。”
婆子连忙拉住孙洛的胳膊,“二爷,您快出去转转吧,这里不是您待的地方。”
长辈在治病呢,他一个侄子在门口盯着,成何体统了。
孙洛几次被茶茶恐吓打骂,心中大为不爽,本想就此走开,但随即想到三先生的断言,又有点犹豫。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她真的能治好姑母,那就相信她!
为了自己的小命,孙洛坚持赖在院子里。
屋里。
茶茶问:“主人,为什么现在就给她治病?不是要等瑶妃跪足了四个时辰吗?”
“孙氏等不了那么久。”
“死了就死了。”茶茶小声说,“瑶妃不是好人,她娘能是什么好东西。”
向云疏没说话,她在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让痛苦悔恨的情绪包裹着自己。
现在,她能明白师父的苦心了。
如果不是删除了她的记忆,她可能完全没办法重新修习银针术。
她这会儿同意来给孙氏治病,给叶七出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谢渊的亲近。最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检验自己重新学习的完美银针术,到底有没有成功。
体内的真气充沛而活泼,正排着队等待她的调取。
她缓缓把银针扎入孙氏的百会穴上,控制一缕真气穿入。
一抹奇异的感觉升起。
与从前不同,这次她使用银针术,没有丝毫的晦涩感,反而丝滑无比,那些真气任由她的心意,源源不绝的从经脉中涌出来。
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强大。
很有力量。
充满了强烈的自信。
施针完毕,她慢慢放下手。
从前那种被抽干一般的空虚痛快的感觉,完全没有出现。
更没有想即刻躺到地上大睡三天的疲惫感。
原来,真正的银针术,完美的银针术,是这样子的。
师父,您看到了吗?
我成功了!
在您修复了弟子的经脉后,弟子修成了完美的银针术。
师父没有辜负您的期盼。
向云疏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底涌起阵阵喜悦感,但很快这股喜悦就被强烈的悲伤所代替。
铺天盖地的记忆扑腾着涌入她的大脑,让她的头几乎爆炸。
她捂住头,蹲到地上。
“主子,您怎么了?”茶茶大惊失色,丢下正在收拾的药箱,慌忙过来扶着她,“您哪里不舒服?”
“我……”向云疏试图站起来,然而剧烈的头痛让她全身发麻,眼前阵阵发黑。
下一刻,她一头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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