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小道行四五里,杂草忽密,小道断去。但见左右两侧,均有被人踩踏过痕迹。林尘分析道:“是了,他等不知此林危险,见密林颇大,自当分头行动,更快寻我消息。这一左一右脚印,应是他等分做两队,各朝一侧搜寻,那贺婉君便在其中一侧,我且避开她。”
林尘观察足迹,两侧杂草皆被踩踏,但起伏深浅却不一,左侧伏得较深,即踩踏杂草之人,体重较重。反观右侧,杂草伏倒较轻,可见行人身段轻盈,轻飘飘掠过。
林尘心中已有判断,再细细一嗅,右侧残留幽香,左侧也有残香,但并非女子幽香,而出自“香囊”“玉佩”等配饰。
略一犹豫,径朝左而去,因林中无路,需在树木间隙,杂草乱枝间穿行,煞是费力。林尘为不露踪迹,有意放慢速度,踏草不留痕,约莫一刻钟去,才行一里余路。
时能听得狼嚎,又行七八余里,天色已然黯淡。忽见右首处,有一死去狼尸。乃一掌震碎心脉而死。林尘观其尸首,断定杀狼者掌力甚强,且走刚猛路数,武技已修至极深境界。
不住心道:“我若遇上他等,遭三四人围攻,难讨好处。那贺婉君名声赫赫,只怕实力更强。索性敌明我暗,尽量避开便好。”打定主意,远远绕开敌人。
林尘天赋确然非凡,但习武时间太短,资源有限,武技稀缺。虽凭借自身悟性,凡是武技,每本必将深研习透,以至不弱同龄武者,甚至屡次以弱胜强。但若陷以一敌二、以一敌三境地,还是大大吃力,轻易不肯冒此大险。
天色更暗,不知觉已行一日,见得一条小溪,溪水四周较为平坦,鹅软石铺设,溪水潺潺,倒是静谧美景。林尘停步,抬头观望天色,心道:“天色已暗,四处均是杂枝树叶,唯这溪边较为平坦,今日在此度夜罢。”于是就此停下,用溪水清洗手脚,寻一较平坦处,洒上驱兽奇香,盘腿观想黑白磨盘。
“嗷呜”数声连响。林尘忽听四下传来“窸窸窣窣”异响。定晴朝黑暗望去,心当即悬起。见得数十头狼,竟已将自己包围。
但驱兽香起了妙用,群狼环绕,却不靠近,林尘强自镇定,再细观察群狼,不免心中暗惊,见那群狼样貌甚异,体格甚大,一头两眼、双头四眼,各类皆有,眼泛幽幽冷芒,好似灵智不低。
林尘不敢妄动,心想:“店小二一番言语,却算苦口婆心。我若非被人追杀,绝不入此地。”当下暗暗提气。
忽见一头狼扑来。林尘侧身一避,“掌托寒月”,一掌印在其胸口。“嗷呜”一声哀鸣,那狼顷刻毙命。一狼为先,紧接着万狼为后。齐齐扑咬而来。
林尘不过双拳双腿,哪里抵御得住?不消片刻,手足处便有多道齿痕。若非皮肉结实,只怕已连皮带肉被咬去。他强忍剧痛,运以轻功,跳上一棵大树,见群狼自下方环伺,却暂伤不到自己,方才暂松一口气。
血即刻止住,伤口渐渐恢复。林尘伸手抚摸伤口,心中奇道:“我自完成两计大周天,阴阳交汇后,身体恢复力远强常人。这撕咬伤竟快好全了。”想起那六人,不住又想:“不知他们,是否也入困局。”
低头一看,数十头饿狼唾沫横流,阴狠毒辣,死死盯着自己。黑夜中尤是让人胆寒。林尘不与其硬碰,脚踩轻功,借住树枝藤蔓荡走。
群狼追来,狼嚎阵阵。林尘一怒:“真当我怕你们么!”心想这般逃遁,群狼定暴露自己踪迹,还是杀之为上。
当即手持银镖,使用“燕子回春”,十余镖齐齐飞出,“噗嗤”一声。银标没入皮肉,十头狼顷刻毙命。林尘双手一拂,又取出十枚银镖,顷刻射出。
数个来回,四十七头毒狼,均已击毙。但银镖入肉太深,不好取回。林尘兀自心疼,只能施以轻功远遁。好在抽身及时,待狼群支援寻来,已不见林尘踪迹。
……
林尘急奔数里,已乱方向,待彻底甩开狼群,方才停下歇息。索幸体力极好,不觉疲劳,但想起方才险境,实危险万分。
他不了解狼群习性,但自知狼以群居,若被缠上,群狼源源不断扑咬。待他飞镖用尽,便只能肉身相搏,林尘武艺在身,对付数十头狼,自不在话下,但双拳难敌四腿,更难抵百口、千爪,终有力竭之时。万幸抽身及时,林尘停下歇息,初尝林中风险,自不敢乱走。
林尘环顾四周,已全然不知身处何处,心道:“先安然度过今夜,明日一早,再辨方向。”左右环顾,既见一株中空大树。
林尘一喜,此树可容纳一人,名为“碗树”,既其中空结构,常盛满雨水露珠,好似一大“碗”,故得名“碗树”。捉刀人项飞曾告诉林尘:“碗树乃藏身妙地。若遭兽群追杀,躲入此中,可保小命。”林尘翻身藏入“碗树”,静候夜色褪去。
听窸窸窣窣声响起。林尘使出“听地”绝技,听得四下又有狼群靠近,数量足有数百。林尘心下一骇:“这狼王山狼兽忒多。银镖不过近千枚,怎杀得尽?”
躺了一会,又想:“狼群嗅觉敏锐,但我藏自树中,此树汁液可掩盖气味。未必能寻到我。”静候半个时辰,那群狼虽不曾离去。但却未发觉林尘。
林尘不免感激项飞,若无他传授经验,此刻处境更是危险。林尘心下稍定,见情况趋稳,用手指戳出一孔洞,观察外界情形。
西首方向“咚隆…”一声,一棵参天大树栽倒。夜间狼群肆虐,林尘见得此景,心想若不能像自己这般,寻一隐蔽藏身所,焉能有命呼?心中念道:“你等鲁莽追我到此地,死了可怪不得我。”颇幸灾乐祸。
这时,大地兀的一震,林尘顺方向望去,隐约见得一尊巨兽走过。其毛发亮银,单以体型而论,足有小山岳般大小。
林尘面露惊容,自语道:“这等巨兽,我决计打不过的。还是快快寻一办法,逃出这狼王山罢。”在树中睡了一夜。待太阳东起而生,狼群纷纷褪去,林尘这才爬出碗树,劫后余生。
他见不远处,有数道一丈许长的狼王脚印,延伸向东南。四处树枝上,挂着白色长毫。林尘将其取下,用力拉扯,见毫毛坚韧似铁,颇有妙用。
林尘道:“倘若辫成绳索,又是一件利器。”沿路将毫毛收起,不敢在山林久留,加快步伐离去,但不知方向,不知方位,行一个时辰后,难免心中疲惫。
约莫正午时分,林尘正自坐下,从乾坤袋中取水、干粮,简单对付补充体力。再复上路,忽听一声叫喊:“曲三风!你!你干什么伤我!”那声音极轻,但林尘五感敏锐,绝无听错可能。
林尘登时留意,‘曲三风’三字甚耳熟。略一琢磨,心道:“呀!便是此贼,栽赃害我!害我倒不打紧,偏偏他引我之火,灼烧无辜之人,其心可诛!”心底怒气上涌。又见四下密林丛生,心道:“这曲三风作恶多端,于私仇于公怨,均留他不得。”潜伏身形,循音找去。
在一里开外,碧幽小石潭处,一男一女正自对峙。男子表情阴翳,双目狭长,面貌不差,自是紫霞宗曲三风。女子面容白皙,衣着流云宗服饰,但嘴角沾血,双手捂住胸口,显是受了重伤。
林尘候在东首方向,不再走近,暗中观察二人。听得曲三风道:“哼哼,现下大家走散,此地就你我二人,我再问你一遍,说是不说?”张妙妙道:“枉你也是名门正派,我若不说,你还要杀我不成?”
曲三风道:“你若不说,我真杀你。”张妙妙道:“我没秘密!也不会说,你敢杀我便杀吧!”曲三风道:“你那驱狼密术,敢说不是秘密么?你连狼王都能驱动,有此绝计,竟藏着掖着,好生自私。你若教我,我定当赔礼道歉,为适才误伤你之事道歉。如若不然,我真杀你!”
林尘一惊:“那狼王体似山岳,生有三头,看其模样,似灵智已然不低。这张妙妙有何能耐,竟驱得动狼王?我且不急出手,静看缘由。”
张妙妙道:“你杀了我罢。”曲三风怒道:“你当我不敢么?”张妙妙道:“你当然敢,哼,你如此阴毒,那秘密给你不给你,你都将杀我。我何必与你多说。你杀了我,贺姐姐如若知道,定也会杀你。”
曲三风道:“此地豺狼甚多,我杀了你后,尸首都不需处理,不消一个时辰,便会被群狼吞食殆尽。你不怕么?”张妙妙道:“怕已无用,怪只怪在我没提防你这小人。枉我认为,凶徒只那林尘一个。不曾想还有你这伪君子。我张妙妙死得冤枉,却自作自受,昨夜不该救你!”说及此处,泪水落下。
原来昨天夜里。狼群肆虐,贺婉君、曲三风、张妙妙三人走散。张妙妙聪明机警,寻得一处山洞躲避。本静待夜间过去即可。却听曲三风嗷嚎,被群狼追逐。
张妙妙心想:“同行一场,便救他一救。”于是冒风险外出。见得曲三风被百十头狼围困。浑身衣裳凌乱,远处已有百十具狼尸首。足见曲三风强撑已久。
张妙妙高呼三声,将群狼喝退,救下曲三风。张妙妙拉着曲三风躲入山洞。不料途中又遇白银狼王。张妙妙故技重施,连呼三声,狼王无视两人离去。
曲三风登时便起异心:“这林中豺狼甚多,我若会此绝技,岂非来去自如?岂非由我为王?”于是数次打听。张妙妙均含糊而过。
直到今日,两人路过幽静石潭。曲三风知晓张妙妙欲寻贺婉君,若三人汇合,此绝技再与他无缘。于是出此下策,先暗中将其击伤,逼问绝技。
曲三风道:“哈哈哈,你确不该救我,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更不该不提防我。”心道:“此女操控狼王,此秘密委实厉害。我若掌控,妙用无穷,说不得能将那贺婉君弄到手…只寻常逼问,定难逼问得出,我且试试那招‘恫心慑’。”
恫心慑,旨在恫人心神,慑导其说出秘密,实乃操控人心之术,但不可无端施展。人之心神常自紧守闭户,轻易不会打开,需借住话语,钓出旁人心神,使得其“门户打开”,方才可乘虚而入。
若对方从始至终,不认真听你说话,此术是决计起不到效果的。曲三风生死胁迫,均已使出过。但张妙妙均不吃招,心性甚稳,此刻只得挺而走险,说些颠覆性言语、或事实真相,搅乱其心湖,再无声无息施此秘术。
曲三风左右环顾,确定四下无人,心中犹豫片刻,想道:“这张妙妙决计是活不了了。待套出秘密,我当场杀她。”
曲三风道:“你既将死,一些秘密,自不怕告诉你。”张妙妙道:“你那破事,我听来干甚,快快动手罢,叫我死前耳根子清静些。”
曲三风道:“我偏要说,由不得你不听。我且告诉你,那纵火大案,实是我一手操之。”
张妙妙一愣,眉头一皱,渐被话题吸引:“是你?”意指月余前的林尘纵火案。她一到青宁郡,便听“林尘”凶名,平生所犯大罪,庄庄罗列,要属罪大恶极之事,便属火烧民宅,以至死伤无数。生死危急时分,忽听旧案翻供,真凶另有其人,心中好奇不已。
既可看做“门户稍开”。
曲三风道:“没错,林尘纵火烧潜龙帮堂口。我将火引出堂口,带入民间宅邸。”
张妙妙问道:“你干什么这么做?只为嫁祸林尘?”曲三风道:“我与他无冤无仇,嫁祸他做甚,只我机缘巧合,修得一本妙法,名为‘万全大魂法’,需当吸人魂魄,祭练此法。故此引火烧人,趁机练功。”
张妙妙惊道:“没想到,没想到,练邪功者竟是你。”曲三风见鱼步步上钩,离收网已是不远,恫心慑无形间已经施展。但张妙妙心神早被话题牵动,加之胸口中掌,气走不顺,诸多难受之地,反忽略这细微异动。
曲三风又道:“我还知有一人,也练就‘万全大魂法’,你猜是谁。”张妙妙道:“凶贼林尘?”曲三风道:“错!是欧阳冶!”
张妙妙混身一僵,登时呆滞,头脑彻底混乱,迷迷糊糊想道:“欧阳冶乃锻器名家,为紫霞宗、流云宗、道玄派…也锤锻过神兵利器。但他每次锻器,均选偏远城镇,锻器后不久,似也总有天灾人祸降临。似宝器品质愈好,豪杰便愈大。这次锻造乃为神器…莫非…莫非…”恐惧更甚,仓惶间不知如何是好。
更在此时,脑海一阵混沌,恫心慑已侵其心神。
曲三风见此术已成,张妙妙已入恫心,此刻逼问秘密,自当无话不说。忽见西首方向,一点寒芒突闪。曲三风怒道:“何方宵小突袭!”急忙躲闪,但脚未落地,又有飞镖袭来。连绵不断,无穷不尽,曲三风心下骤骇:“我再躲无用,快快招架为上!”抬起横刀格挡。
一时间“乒”“锵”脆响不断。张妙妙清醒过来,心中后怕不已:“我…我忒大意,先中其暗害,又被他慑心,他莫非问出甚么秘密了?”但见曲三风被飞镖牵制,她强提一口气,跑入密林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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