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划出十余丈,听得后方人道:“快将船划来,莫叫他跑了。”“岸西停有七八艘小船,你!你!你!快快将船取来。”“夫人说了,此子看似老实,实则狡诈,万不可疏忽大意。”
……
林尘用力划桨,但船性一般,划桨与游水同理。擅水性者,双手一拂,便可游出数丈,畅游水中毫不费力。不通水性者,纵有天大气力,也不过原地扑腾,激起水花阵阵。林尘船性只是寻常,用力一划,水花四溅,船却行得甚慢。
虽是占尽先机,得以先行一步,可无需多久,便见后方七八艘小船追来。林尘暗骂:“好啊,分头行动,怎人全追我来了?也好也好,我危险些,周前辈、刘兄弟便安全些。”眼见距离愈近,林尘喊话道:“姑奶奶们,咱们无冤无仇,别再追啦!”
龙泉山庄有四苑:花苑、力苑、工苑、杂苑,此刻追来众人,皆属四苑弟子。真正高手并未追来,林尘看清此节,倒也不慌。
花苑一女子,身材高大,面容十足英气,名叫“李弄舟”,显是众弟子之首,她傲立船头朗声喊道:“林神医,夫人请你回去,你快快归降罢。夫人怜惜你是一人才,吩咐我们莫要伤你。你老实归降,性命定是无忧。”
林尘道:“好好好,我归降,你们莫要追了。”李弄舟神色一缓,心道:“还算识趣,再追下去,驶入迷雾,可就麻烦得很了。”微抬右手。
众女见其手势,速度均是放缓。然则见林尘却速度不减。李弄舟眉头一皱:“林神医,你停船便是。我等绝对以礼相待。”林尘道:“好,好的,我这便停船,只我船性不好,这…这船怎停不下来?嗷呦…”故意弄阵水花,溅湿自身。模样狼狈可笑。
李弄舟等人莞尔一笑。确见过不少江湖高手,分明武功一绝,偏偏划船时原地打转,指东朝西,指西朝北,手忙脚乱。料想林尘也是如此,喊道:“你先朝左拨船桨,再朝前拨,船身即停。”林尘道:“好的…”话中全是答应,却见船身愈使愈快。林尘悟性绝世,纵使船性稍差,这危急当口行了几里水路,已自有心得,驱船愈发轻灵快捷。
李弄舟连喊几声,虽听林尘满口答应,但手头动作却不曾停,反应再慢也知自己被耍,又气又怒,朝身后众船一挥手。众女见其手势,全速使浆追去。
只方才众女放缓,林尘加速,已拉开不少距离。一时半会不好逐上。李弄舟强忍怒火,说道:“林神医,你这是甚么意思?你不是要归降么!还不快快停船!”林尘道:“我若归降,庄主夫人会如何待我?”
李弄舟心下一松,想道:“这林神医如此问我,说明心中已有惧意,只形势太急,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且宽慰他几句,说不得可不战而擒。”说道:“实话说罢,苏夫人怕是相上你了。你且回庄罢。”
林尘冷笑:“有夫之妇,相上我了?你这般诓我,看来我是万万不可归降了。”李弄舟忙解释道:“神医有所不知。夫人常守空闺,本便寂寞难耐。林神医医术不及周神医。夫人却命我等着重抓拿。可见是相上神医外表俊秀。孙承山大哥擅自归来,通报敌情,本属大功一件。但因弄丢林神医,反惹得夫人怒斥。此事我等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李弄舟又道:“林神医,你与那周神医、刘神医不同。他等尚自遁逃,背离夫人意愿,若被抓回,绝对有死无生,被剁为花料。但夫人决计舍不得杀你。”林尘道:“你一下人,敢这么编排主子?此事若叫夫人知道,不杀你头么?”
李弄舟面色稍变,心想:“此番言论,确有编排之嫌疑,但将此人擒拿回去。将功补过,应是无碍。”说道:“弄舟所言,皆为真心实意。主子若要杀我,便杀好了。”
林尘心道:“这伙人穷追不舍,不来场恶斗,决计不会罢休。也罢,我且借机探清虚实。”道:“既她看上我,怎自己不来抓我?”李弄舟道:“夫人得知你遁逃,确是想亲自抓你。只毒花帮攻来,意在夫人。庄主夫人脱身不得,这才叫我等务必拿你回来。”
林尘冷笑:“好啊,她自身难保,难道叫我回去送死么?不归降了,不归降了,好没意思。”李弄舟见自己连篇大论,苦苦劝降,竟全无用处。情知自己被耍,心中大怒,喝道:“好个奸滑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会吃了苦头,全是你自找的!”
李弄舟喊道:“结阵!”见身后舟船破裂,一船裂做三块木筏。八艘船便是二十四片木筏。一片木筏上站自一人,手持船竿长棍,顷刻间将林尘包围。
原来龙泉山庄舟船,皆藏有机关括要。只需轻一扳扣。船身一分为三,顷刻摆成大阵。此刻李弄舟站在前头,已结成“二十四水江阵”,将林尘四面包围。
李弄舟道:“将他活擒!”连同她在内,二十四名弟子,环绕林尘游筏,她等竹竿打半探入水中,搅动湖水。随众人带动,渐形成一片旋涡。
林尘身处旋涡中心,无论如何划浆,全难再动半分。心下暗惊:“这龙泉山庄不愧久居湖中。湖中结船阵,叫人绝望。”强自镇定,四目张望。却见二十四人围成一圈,全无半点破绽。
忽听众人一声齐“喝”,二十四根竹竿打自湖面,发出“哒”“哒”“哒”异响,惊起密集水花。随不断敲打,水花愈来愈多,愈来愈密,化做浓郁水雾,竟将视野全然挡住。
林尘呼吸一窒,顿生呛水异感。是空中水汽太多,一呼一吸间,会浸润入肺部。龙泉山庄侍女、仆从,均精通独特呼吸法,加之长居湖中,对此已经免疫。外来者却宛置身水中,气走不顺,武学威力自然减数层不止。
“翁”一声传来。西首方向一女子跳将过来,竹竿当做长棍,却比长棍长,比长棍韧。凌空连抽三下。林尘五感敏锐,从水雾中看清动作,施展“寒月啸松山”中“不动如山”一式,此式乃从“正平拳”脱胎而出,旨在以不变应万变。
避开前两次抽打,抓住竹竿,用力一记侧甩。那女子抛飞出去,本该噗通一声落入水中,二十四水江阵露出一角破绽。哪知众女用竹竿将其接住,再左填右补,阵法缺憾顿时补全。
竹竿敲打江面,声音愈来愈聒噪。水雾渐蔓延开来,林尘衣裳全受水汽浸泡湿润。额头流下冷汗,心想:“如此阵法,当真棘手,我长了回见识。”
二十四女借助水雾掩护,时常一、二、四、五等人联手突袭。消磨人之意志,消耗人之体力。
这二十四水江阵,并非强杀阵法,而是消耗围擒阵。意在将人围困江中,消耗其体力,等待支援。进攻手段仅借助水雾突袭而已。但防御手段,却是多不胜数。二十四女俨然化做铜墙铁壁水牢笼,已将林尘围困。
李弄舟道:“林神医,这是你自找的!”喊道:“洒网!”听得“呼呼”声响,竟见四面八方,十余扇铁网扑来。
林尘擅长剑法:三圣弄剑术、轻风绵绵剑,造诣颇足以称道。但如此危机,却偏偏一筹莫展 ,剑法、拳法全然用不出。心中大是感慨:“行走江湖,光拳脚剑法好,是绝对不够的。这套阵法别人全不与你正面交手。只围、困、扰、擒,你纵有天大武功,又能如何?”
林尘实不知的是。擒他的二十四女,虽并非入流高手,但已算四苑精英。她等曾借此阵生擒三位窍元强者。足以见得此阵无解。若想破解,最好办法,便是不入湖中与众人纠缠。
眼见大网扑来,林尘灵机一动,任由大网罩住。
那大网材质特殊,内嵌无数细小绒毛铁丝。沾染既入皮肉,被笼罩刹那又痒又疼,偏偏不见血。李弄舟见计划得逞,笑道:“此子已再难挣扎。哼,他方才屡次耍我。我且叫他难受一阵。”既不收网,也不停阵,就这般运转着。
那大网每罩住一秒,都叫人痛不欲生。二十四水江阵、加之铁网擒凶阵,两阵结合,委实叫人绝望。
林尘强忍被网罩住的疼痛,右手抓着碧波绳,手腕轻抖。腕力沿着碧波绳传入湖中。一阵不起眼的水波导向远处。忽听“砰”一异响,水里突跳出一具高大身影。
那身影一经出现,便猛得扑向一名弟子,右手一挥,“撕拉”一声扯下一副面皮,再一掌拍入水中生死不知。
原来自登了舟船后。林尘忌惮太叔中暴起伤人,便将他丢入水中。心想:“这等强者,气息悠长,纵使溺半个时辰,想来也是无碍。”
此刻见形势危急,但破局之法正好握在手中。便通过腕力传导,将太叔中悄无声息送到二十四女所站的木筏旁,叫太叔中本能反应般暴起伤人,破开此阵。
林尘烧毁身上大网,抓住时机,用力一甩,将太叔中甩到另一女木筏上。太叔中何等强者,一个照面,便又将一女面目撕毁。
众人无不心颤,二十四水江阵已破。林尘划桨使离,笑道:“罚酒没喝着,你等嘴巴好馋,是不是把我罚酒偷去喝了?”李弄舟怒不可遏,但方才水雾太大。她全没看清林尘耍了甚么手段,将两位姐妹的面皮撕去,一时间心有余悸,想追又不敢追。
李弄舟跳上一姐妹木筏,帮她照看伤势,见整张面皮全被撕毁,面目狰狞可恐,心中又痛又恨,更惊惧无比:“这撕人面皮的功夫…好似是千面郎太叔中才习得。莫非…莫非是太叔中暗中相助?可太叔中乃枯荣塔强者。理该帮我等才是。”全不知如何是好。
等她回过神来,林尘已逃遁极远,一头扎入了浓雾当中。林尘心想:“想不到那群追兵,各自实力仅是寻常,但一结阵法,各自配合,竟这般难缠。我若非藏有一件大杀器。便只能冒险强行破阵了。”回首望去,见四下已全是浓雾,心下稍宽。但又想,这怪雾或才最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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