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不语,心下暗暗后悔发问。此事乃阳教内务,虽说他与阳教牵涉不清。但仍心存依稀,万不愿轻易牵涉。
但庞鸿滔滔不绝,他身为晚生后辈,实不好强行打断。只得强自镇定,一听再听。庞鸿说道:“六十四部一哄而散,有的化为江湖门派,立足江湖。有的逃往海外岛屿,另起门户。我阳教人才凋零,再无一人有能力魄力,召集旧部,重整阳教神威。倘若…倘若有人,能习会六合八荒神功,或可另作他论。我阳教便有重振之机!”
林尘说道:“六合八荒功?”已隐觉不妙。回想当日困龙山脉,众魔教对他拜服在地。他始终不得其解。此刻豁然开朗,却已冷汗直流。
庞鸿说道:“不错,六合八荒功,被化为八副图卷,流传于世间。得此一神功,六合八荒,无不受其统御。若真有此天骄出世,我阳教何谈不兴。你与画圣相交深深,已初习其二。小兄弟,我理该叫你一声未来教主,但…唉,还是暂且留着罢。毕竟真要如此,便是走上不归路啊。”
林尘问道:“庞大哥怎说?”庞鸿说道:“且不说六合八荒功何其深奥。功有八层,含轻功、暗器、掌、腿、擒拿…之奥妙,即便上任教主,也只习得至第五层。已是惊天纬地之奇才。然以如今阳教形势,只怕习到第五层,已是远远不够,需习到第六层方才勉强够看。”
林尘心道:“万幸我志不在此,不必受此大任。如此说来,这天女九舞、游子采春、碧海潮生三图。我日后虽可暗暗精研,但切不可胡乱使用。否则惹出何等变故,实难言说。唉,云清岚所说确也无错,乱学武艺,确会招来许多麻烦。”
庞鸿又说道:“从前阳教兴盛时,预备教主尚死伤惨重,往往十难存一。如今阳教分崩离析,许多教部已另起炉灶。甚至势力不弱。支持阳教重起之人,又有几人?不怕与你说,即便是我,也未必支持阳教重起。”林尘不知真假,不敢插嘴。
庞鸿又说道:“四大护教法王,除我之外,态度更值捉摸。有恨不得阳教覆灭,有巴不得一直分裂,也有人觊觎教主之位…啧啧啧,可谓复杂至极。”言语间隐有幸灾乐祸。他对林尘虽有尊重,却也仅此而已。魔教中人性情古怪,非善非恶。着实不好相处。
林尘说道:“小子误打误撞,虽看过几幅图卷。但并无争夺教主之心。”庞鸿说道:“哈哈哈,此事你不必与我说。暂与我无甚干系。”
庞鸿说道:“说归正题,你不是好奇,我阳教因何聚众鬼界么?其实那并非鬼界,而是哀封国。百年前被灭国,因为些不知名的原因,化做鬼国一直留存。我等聚集此地,实是为打长柏郡一措不及防。”
林尘说道:“莫非阳教要相助大乾皇帝?”庞鸿道:“非也,非也。我阳教岂能做这走狗行径。风天侯倒有此意,不过是为大乾安定,而非为皇帝老儿卖命。他这人志向远大,曾经科举当官,被人冒名顶替,这才转而习武。仍不改此志。他与阳教教义,倒是相合。可惜实力欠缺。阳教末期,能人之多,数之不尽。但牛马蛇神,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也是数之不尽。”
此时飞鹰盘旋在一山道上。庞鸿说道:“若是帮助那皇帝老儿,我便不来了。我方才和你说过,阳教曾有六十四部,这长柏郡的暗府,便是一部分部众组建。那魏无言是鼎部一谋士。我是为他而来。”
林尘问道:“莫非是他背叛了阳教?”庞鸿说道:“无从追查,当初阳教遭人围攻,鼎部最先被攻破。他们也算尽力,魏无言趁乱逃走,从此匿居海上。相传又入了其他门派。我却不在乎。他起事弄乱,却叫我不得不猜疑,他是否早有称王之心,故而先将阳教弄乱除去,之后再谋划起事,好日后自己称帝。阳教若在一日,他便终究只是阳教六十四部一员!”林尘不愿插嘴别教事务。真真假假,那方有理,那方无理,与他又有甚么干系。他但觉阳教是团乱麻,要么一直沉寂下去,要么未来教主将其理清。他决计不参与。
当下凝神望去,只愿确定贺婉君安危。再折返回鬼界,与张老画叙旧一番,了却此事。从此避而远之。
忽见一狭窄山道上,一辆马车疾驰。林尘喊道:“庞大哥,且下去一看!”飞鹰俯冲而下。离地百余丈时,林尘看清驾驭马车者,乃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脸裹黑布,但眼睛明亮,与文亦星像极。
文亦星也注意飞鹰袭来,惊呼一声,慌忙中取出一枚绿色宝珠,抽出一缕绿气,朝飞鹰打去。飞鹰羽翼一扇,绿气被打得散去。不起效用。林尘凌空一跳,居高临下,一拳打在文亦星肩头。
文亦星“啊”一声惨叫,看清林尘身影,俏脸一白。情急之下,她凌空一掌,却并非打向林尘,而是打自车轱辘。马车奔行在狭窄山道中,一侧便是万丈悬崖。她这一打,立时引起车辆颠簸,马儿受惊,慌不择路,竟跑向悬崖去。
林尘知道贺婉君便在此处马车。立时抓住缰绳。文亦星则跳下马车,慌忙奔逃。她知马车已牵制林尘,但心中惊惧天上飞鹰。见飞鹰上站自一人,一眼便知自己绝非对手,心下已经绝望,只全凭心中一缕不甘,匆忙逃遁。
但见那人并无出手之意。她越行越远,已经甩离二人,这才大松一口浊气。
另一边。林尘无暇顾及文亦星。他见马儿失控,情急之下,一掌打在马儿后颈。那马四足瘫软,当即动弹不得。但马车位置,已是偏急。且此处是在高处,山风凛冽。
不合时宜间,一道山风吹来。只听“吱呀”一声,马车侧滑跌入山谷。林尘万分情急,冲入马车后厢。听到一阵“呜”鸣。贺婉君果在车厢,手腕脚腕被捆在一起,动弹不得。此捆擒之法,虽无多大玄奥。但因绳索材质不俗,常年浸泡在奇楠异香中,以至贺婉君每欲解绳,便小昏迷一阵。如此断断续续。
绳索虽解有一二成,但仍动弹不得。她知车已跌落山崖,又见林尘冒死救自己,心中一阵感动,泪水夺眶而出。林尘解开她口上封布。贺婉君说道:“林郎,绳上有迷香,不可触碰!”林尘点头,将她环腰抱住,用力一跃。跳出马车。
此刻马车已跌有数百丈,正在山崖正中位置。林尘轻功绝佳,一人独行,脚踩山壁凸起,本有机会上去。但抱着贺婉君,平添了许多重量,机会更为渺茫。
林尘心想:“且试之一试,未必不可。”提气在胸口,登时身轻如燕,伸手抓住一棵松树,止住下沉之势头,再全力一跳,便是数丈,沿上十余丈,并无丝毫难度。
但到一片光滑山壁,借力之处几近于无。林尘临危不乱,手中一拂,取出三枚“神机针”。此物乃林尘亲手所锻,材质虽非一绝,但做工却甚是精细。
他运用“追风手”,武学显了异象,手中盘旋清风。将三枚神机针抛出。“铛!”“铛!”“铛!”三枚神针,分别定死在山壁上。三枚神针的尾部连接有千牛丝。林尘一拉千牛丝。如此一来,拉力大涨,便有处借力。成功越过这片山壁。
之后单以游春步,便可成功上至山道上。林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贺婉君放下,为其解绳。忽闻到一阵异香。正是奇楠香。只觉头脑一阵玄乎。但立时便恢复清明。
贺婉君奇道:“林郎,你竟能免疫奇楠香毒性!”贺婉君遭文亦星偷袭,嗅了异香昏迷。早知是何奇物作祟。见林尘无碍,又惊又喜。
林尘说道:“我也不知。”心却道:“想来我体质独特,大部分毒药,对我用处不大。但绝非无用。方才我一阵头晕,只未曾昏迷罢了。”
贺婉君脱困,又惊又喜,恨不得将林尘揽住。但见天上有一飞鹰,立时如临大敌,心想:“脚踩飞鹰,凌空傲世…莫非,莫非此人,便是阳教四大护法之一,天鹰王!”登时俏脸雪白。
林尘说道:“庞大哥,此处距离长柏郡外缘还有多远?”庞鸿说道:“四十余里。”林尘说道:“劳烦大哥受累,再送我一程可好。”
庞鸿便既驾鹰落地,容许两人上鹰。贺婉君问道:“林郎,你干什么…和这等恶徒鬼混?”林尘说道:“多亏庞大哥相助。否则我未必能追得上你。倘若再晚个半日,你准落入暗府手中。”
贺婉君娇声道:“那也不许与这等人交朋结友。”林尘说道:“嘿嘿,我林尘与谁结交,与你有甚么干系?”贺婉君说道:“你…你…你又这般,我不理你了。”气得将头别开,心想:“林郎不辞辛苦,救我于危难。我却耍性子,是否…是否不妥?可…可与这等人厮混,也大大不妥。”一阵迷糊,有心想道歉和好。但一想方才,林尘语气不对,再无先前那般柔情蜜意无限。她性子说柔也柔,说刚也刚。见林尘如此,她便也憋了股闷气。
过了许久。
出一片山林,落在一荒道旁。此处已非长柏郡。林尘说道:“贺仙子,您请下去吧。我俩两清了。你答应我之事做到。我答应你的事,亦是做到了。”贺婉君本便有气,一听林尘话语大含疏离淡漠之意。不住又怒又恨,跺了跺脚,想道:“好啊,这混贼一直未变,他…他…竟全只当做是交易,难怪方才话语冷漠,也不和我说话!”眼眶红红。
贺婉君心想:“哼,难道我就很不舍得你么?走便走,这长柏郡之事,我全当遭人蒙骗!”说道:“两清便两清!”甩下一句话,提剑快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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