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行,进了京城地界这才放慢了些速度。

    车内坐着一老一少,老夫人一脸愁容,担忧又心疼地盯着小姑娘看,张了几次嘴,却始终没有将话说出口。

    而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却是抱着书本,专心致志地翻看着。

    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叹息声愈发密集。

    晏姝念的注意力终于从书本上移开,看着正红着眼眶看她的老太太,她赶忙将手中的书本放置一旁,人挪到了老夫人身边,头歪在了她的肩膀上。

    “外祖母这是干嘛呢?我这个年纪本就该定亲了,家里给安排好了,这是好事呢!”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这是外孙女在宽慰她,看着这么懂事的人儿便更加心疼了,“你母亲也太不像话了,哪有你人还没回来,她便自作主张地给你定下亲事的?这么些年她对你是不闻不问,她知道你如今的性子吗?她知道喜欢怎样子的男儿吗?”

    老夫人一肚子的气,外孙女儿三岁便被女儿送到江南养在她的身边,这么些年他们做父母的只每年去几封信,哪有半分做父母该有的样子?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以她女儿对念儿的态度,她很难不怀疑那定亲的对象会不会是个好的。

    又转念一想,女儿到底是念儿的亲生母亲,总不至于会把念儿往火坑里推吧?

    心里正七上八下着,马车悠悠停了下来。

    “老夫人、姑娘,咱们到了。”门外的车夫跳下马车,将马凳在下边放好。

    车帘掀开,丫鬟已经在下头候着了。

    先让老夫人下车后,晏姝念提着裙摆,手搭在丫鬟的手臂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晏家的宅子位于京城城南的柳叶巷,离主城区还有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巷子并不宽敞,堪堪能过一辆马车。

    柳叶巷的宅子大多是二进的小宅子,住在这边的一边都是些小有资产的商人,或者略有家底的小官员。

    而晏姝念的父亲虽然于前几年升任六品官员,但是晏家本就是一穷二白的耕读人家,是举了全家之力才供晏清安一路考到京城,但是要想在京城置业,那可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眼前的宅子还是晏清安刚升任六品太史时,晏姝念的母亲找外祖母求了又求,这才由季家出钱买了下来,当做女婿升迁的贺礼。

    季家早年开始经商,这么些年下来算是略有家产,不过士农工商,在世人眼中,总归会认为是季家高攀了晏家。

    车夫上前叩门,好半天才有人前来开门。

    开门的婆子往门外看了看,不爽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季家老夫人和晏家念姑娘。”跟在晏姝念身边的丫鬟上前和婆子交涉。

    婆子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才不咸不淡地说:“跟我进来吧!”

    虽然是晏家,但是作为晏家人的晏姝念这还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

    院子比晏姝念认为的还要小一点,而且因为布局不合理,布置得也不够精心,所以看上去杂乱不堪,便愈加显得小了。

    婆子领着二人穿过一条长廊,往里面唤了一声,人转身就走。

    好在很快有人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娘,念儿,你们总算来了!”坐在椅子上的人没有动,虽是惊喜的话语,但是语气和神情都过于平淡了些。

    “不是说念儿回来就成了吗?娘,您一把年纪了,这一来一回的,怕是身体要吃不消哦!”

    季芸知先对着老太太说了几句,而后才将视线看向晏姝念,“怎长这般高了?还有长得也过于结实了些,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样子。幸好成亲的日子是在半月后,这些天可不能贪吃了。”

    晏姝念可不觉得自己的身材有什么不好,她对自己很满意,谁规定姑娘家必须要是季芸知那样弱不禁风的样子了?

    “胡说!”老夫人的反应比晏姝念的更大,“你十几年没有见过念儿了,当然不知道她如今多高。还有她这样匀称的体型,怎么在你嘴里就变成过于结实了?你一个当娘的,这么些年没有管过女儿,这刚一见面还挑剔上了。”

    “娘!”季芸知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丫鬟,看向她娘的目光不由地有些恼怒,“我看您就是老糊涂了,京城的那些男儿喜欢怎样子的姑娘,是您知道,还是我更清楚?她要不是我女儿,您看我管不管她这些!”

    “我管别的男儿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干嘛?念儿就是千好万好,他们不喜欢她,那是他们没有眼光。还有你给念儿定的亲事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去信只说是给念儿定好了亲事,可没说亲事就在半个月之后。”老夫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女儿留,质问起来的声音中气十足。

    说到晏姝念的亲事,季芸知的怒气总算消散了些,脸上有了笑意,“那可是顶好的亲事,不把时间抓紧些,要是生变了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怀疑地说道,“你倒是说说是如何顶好的亲事。”

    “男方可是远安侯家的世子,人家那样的高门大户要什么样的姑娘要不到?也就是因为念儿是我女儿,我才用心为她筹谋。你说说能嫁进侯府,这是多大的福气啊!”季芸知的兴奋溢于言表。

    “侯府?”老夫人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反而是压抑着怒火,不安地问道:“是娶亲还是纳妾?”

    不怪老夫人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晏家和侯府的门庭相差太大,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是像侯府那样的门庭想娶什么样子的姑娘娶不到?何必要娶这么一个连长相、脾性都不知道的小官之女呢?而且晏家的门楣比起侯府未免也低了太多去。

    “当然是娶亲,念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会让她去做妾?”

    这让老夫人更加疑惑,“侯府为何会许下这门亲事?可是那侯府世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娘!”季芸知呵斥一声,“京城不比寮城那样的小地方,侯府的事不是我们能随意议论的,侯府一切都好,您尽管放心。”

    虽说多年不见,但是季芸知总归是从老夫人肚子里出来,又由她一手带大,看着季芸知那漂浮不定的眼珠子,老夫人哪能不知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还不跟我说实话吗?想来是晏家的日子好过了,用不着季家时常补贴了。”老夫人冷了脸色。

    季芸知虽然想要硬气一点,但是这些年要不是有娘家的补贴,就凭丈夫的那点俸禄,他们这么一大家子在京城的日子确实不会好过。

    “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你要这样子说话来刺伤我。”季芸知生气地跺了跺脚,“我就不该把她送到你身边去的,现在你为了她,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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