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锦书住在别人家,不太好意思赖床,一大早就起来了。
住在她隔壁的高胜男起得比她更早,正在院子里练武,一见她起来,高胜男立刻收了功,嗖一下窜到房门口。
她搂着沈锦书的肩笑眯眯地说,“沈姑娘,想不想听个小秘密?”
一听“秘密”二字,沈锦书立刻来了精神。
她抬头望着比她高出一头的高胜男,“什么秘密?”
高胜男指着正院那边,低声说,“昨晚这陆家有客人,你来猜猜她的身份?”
沈锦书眼睫微颤。
客人?
什么客人?
能让高胜男用这么神秘的口吻说出来,那个客人的身份应该不一般,而且高胜男这么迫不及待告诉她,那个客人应该跟昨天的案情有关系……
她忽然问高胜男,“莫非,是陆振的那个事发后销声匿迹的表妹,于莹莹?”
高胜男惊讶地看着沈锦书,“聪明啊沈姑娘,就是那个于莹莹,她昨晚在陆夫人的正院藏着呢,这会儿去陆夫人的房间了。”
沈锦书挑眉。
看来大家的猜测没有错,这一切果然是陆夫人设的局。
陆振假死,从一开始就是陆夫人的报复。
这个所谓的狐狸精表妹,也是陆夫人安排到陆振身边的人。
就是不知道,陆夫人给了于莹莹和王麻子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她们为她所用?
……
此刻陆家正院。
报完了仇的陆夫人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睡得好的她,醒过来后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两岁。
她衣着素净地坐在小榻上,看着站在面前的白衣小美人。
她轻轻笑道,“我以为你最后关头会不忍心害陆振和陆东芝,会告诉他真相带着他离开,毕竟,陆振对你一片真心,陆东芝也的确是你表姨母。”
白衣美人抬起头望着陆夫人。
她就是于莹莹。
她摇头笑道,“夫人之所以会挑中我来替您完成复仇的计划,不就是看中了我自私无情吗?我不是那种有情饮水饱的姑娘,我可以没有男人,没有爱情,但是我必须得有钱,只有足够的钱才能让我好好活下去。”
停顿了一下,她又讥讽道,“至于陆东芝,她虽然是我的亲姨母,可她何曾把我当过亲人呢?我这种进过青楼的人,在她眼里是肮脏的,下贱的,她只把我当做讨好她儿子的工具,没有给我一丁点尊重。夫人您虽然做戏口口声声叫我小狐狸精,可您是尊重我的,而陆东芝,她一声声亲热地喊着我外甥女,她对我的不屑却藏她的眼里心里。”
她凝视陆夫人的眼睛,缓缓说,“再说了,夫人对我的救命之恩,是真的,我家出事,父母双亡,我被卖进青楼,我隔三差五就会被客人折磨得奄奄一息,我已经厌倦了那样被作贱的日子,我已经心存死志……”
她红着眼眶,“是夫人您出手,为我赎身,是夫人您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是夫人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您还说,只要我替您做完这件事,就给我一千两银票,让我能改名换姓去小县城平安顺遂过完这一生……”
她欠身行礼,“夫人大恩大德,莹莹此生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莹莹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废物男人的虚情假意就出卖夫人背叛夫人?”
陆夫人莞尔,眼中满是温柔。
她说,“我这一生,所嫁非人,所遇非人,我很庆幸能遇到像你这样的好姑娘,让我能完成心愿,不再经历被辜负的痛苦。”
她拿出一摞银票,又拿出身份凭证,说,“我让人在云州给你办了个假身份,是个渔家女,以后你就用这个姓名用这个身份在云州好好生活吧,这里是一千五百两银票,你好好带着,只要节省着点,足够你用一辈子了。”
于莹莹抬头受宠若惊地望着陆夫人,“不是说好一千两吗?”
陆夫人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说,“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也想多给你一点,让你今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
于莹莹红了眼眶,“夫人……”
陆夫人笑道,“拿着吧,反正我膝下无人,我死了以后我的银子也是便宜了陆家那些人,还不如给你们呢。”
于莹莹跪下来磕头,“多谢夫人。”
她仰头望着陆夫人,“您说您很庆幸能遇到我,可是您又知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遇到您呢?若不是您,莹莹如今已经是投缳自尽的死人了。”
陆夫人扶着于莹莹起身。
她抚摸着于莹莹的脸颊,温柔说,“莹莹,你说你自私无情,不是的,你心里是有情义的,你只是在青楼看透了男人的本质,对男人不再抱有缥缈的希望罢了。这样也挺好,世上男儿多薄幸,你把你后半辈子托付给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才靠得住,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能不坠情网,不被人欺骗,不被人伤害。”
于莹莹眼泪滚滚落下。
她用力点头,“好,我一定会如夫人所愿,不被人欺骗伤害,清醒过完一生。”
陆夫人说,“那你去收拾收拾,我等会儿要出城将陆睿挫骨扬灰,你就躲到他棺材里蒙混过关,等到出城以后就没人抓你了。”
于莹莹乖乖点头。
她拿着银票,转身离开。
陆夫人又让嬷嬷拿着小匣子去找沈锦书,“这里是两千两,一千两是沈姑娘带我们去找我儿子的酬劳,一千两是沈姑娘给我儿子和陆睿的尸骨做亲子鉴定的酬劳,你拿去给沈姑娘——”
嬷嬷点头。
陆夫人又说,“顺便把张小姐叫来见我。”
嬷嬷应了。
等嬷嬷走后,陆夫人就打开了地下室的机关。
这是嬷嬷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找到的机关,她方才正要进去,于莹莹就来了,这会儿莹莹走了,她可以去看看那个藏污纳垢的地下室了。
她举着烛台,一步一步往石头阶梯下面走。
十几步阶梯之后,就站在了一个臭烘烘的地下室里。
她环视一圈四周。
这地下室只有半间房大小,靠着墙壁放着一张床,床上的被子黑黢黢的,乱揉成一团。
距离床不远的地方,挖着个很深的坑,应该是处理粪便的地方。
床前面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副碗筷,放着一个水杯。
陆夫人看着这落满灰尘布满蛛网的桌椅和床,手指不由狠狠握紧了烛台。
这里,曾经囚禁过一个男人。
而那个人,是她儿子的生父,也是她不愿提及的人……
虽然那个人是迫于无奈听命于陆睿才伤害的她,可她,一样不能谅解。
不去加害那个人,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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