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二十八年,闰九月。
成亲这事,张欣几十年前走过一遭,这会再来一次,倒觉得大家的表情都耐人寻味。
尤其是自己的夫君——现在的世子,未来的太子、皇帝。
朱高炽看着虽然也胖,但也没有后来那么胖。
这会却连马都没法骑,只能坐车迎亲。
披在自己脑袋上的大红色绣花盖头,挡住了别人看她的目光,她却可以从流苏的缝隙里隐约看到朱高炽的表情。
看起来像是笑得很憨厚,很高兴,但以她对身边人的了解,他跟自己这会一样,就是走这一遭,了了该走的一单事务。
果然啊,果然。
当年的自己,真的是傻瓜一个。
张欣左手握紧了右手,交叉在胸前,稳稳的坐在婚车上。
婚车前面的朱高炽也半眯着眼睛,自己的世子妃一如自己的想象,长相看不到,只露出一个圆润的下巴,身条凹凸有致,看起来很好生养的样子。
吴尚宫礼仪教得不错,从头到尾没有出错。
是个谨慎的,那就还好。
燕王府的日子,冲动,跳脱,活不过仨月。
尊贵的世子跟世子妃,各怀鬼胎,两个人有志一同的把整个过程顺利的走了一遍。
连着晚上洞房也是非常顺利。
完事了之后,张欣默默的算了一下时间,好像比上辈子还长一些,意味着这死胖子,看似肥腻,其实身体并没有那么差。
以前他敷衍自己,成亲整整四年,她才生下了自己的长子。
至今她还清楚地记得,永乐五年,郭氏,自己夫君的心尖尖,进宫,十几岁的年龄,花一样的样貌,娇俏可人。
死胖子那会面上走路都要两个人扶着,但还跟郭氏接连生了小八小九小十,这三个孩子,老九的名字居然叫朱瞻垍,跟自己的长子朱瞻基的名字叫起来一模一样。
真真个叫恶心人。
想到这里,张欣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死胖子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更是火上浇油。
听着外面敲过了三更,床外挽袖低垂着头可能迷瞪着,张欣轻手轻脚起来,挤到了靠墙的里面,手抵着床壁,抬起一脚,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地冲着朱高炽的屁股来了一记。
咕咚~~~咚~~
朱高炽摔在地上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挽袖还有外面伺候的小太监。
不过王府中人,训练有序,并没有什么惊呼之事,小太监只奔进来赶紧察看地上的朱高炽。
“殿下,殿下!”
“哎哟,我的屁股!”
掉下床的时候朱高炽还是睡着的,着地的时候就醒了,迷迷瞪瞪的就觉得屁股生疼。
“殿下,还有哪里疼,手脚还能动不?”
千尔的声音传进床帘里,挽袖也正撩了帘子看自家小姐的情况。
只见张欣抱着膝盖缩在床角落里,一脸无辜跟泪眼婆娑。
“殿下睡觉一直挤我,快把我挤出去了,我就换了床角眯会,也不知道怎么地,殿下就滚下去了。。。殿下没事吧?”
“。。。。”
挽袖无语,上前看了看张欣,确定没受伤又被张欣交代了几句才放了帘子。
外面的声音不停的传进来,张欣擦了笑出来的眼泪仔细的听着。
“殿下无碍,骨头都没事,没有晕眩呕吐的,皮肉疼几天就好了。”
老熟悉的声音,燕王府里的府医,文北郊,跟朱高炽关系很好。
“嗯,不晕,别惊动了爹跟娘,大半夜的,你回吧,千尔扶我回床上。”
朱高炽的声音,还真是从小就装到老的主,声音语调,听着特别诚恳。
“是,殿下。”
跟着朱高炽一辈子的忠实狗腿子千尔的声音。
“这位文大夫,请留步,殿下,可否缓着些,世子妃让奴婢给殿下上盏茶水,略坐一会,摔了可大可小,谨慎一些不为过。”
挽袖终于插上话表达了世子妃的关心与担忧。
“是。”
文北郊爽快的应了。
成亲当晚摔下了床这种笑话百年难遇,世子妃都说了,文北郊留得顺理成章。
“嘶~~~~不能坐,我得趴着。”
既然是奉茶,留大夫,挽袖带着众人出了内室,声音离得远了,朱高炽的声音都带着拉丝,张欣得伸长了耳朵才能听清。
“殿下是梦见跑马了,还是梦到打仗了?”
文北郊语带笑意。
“去,我就觉得被人踢了一脚。”
朱高炽没好气。
他非常怀疑自己的枕边人,可自己这个体重,张氏也不可能踢得动,再说,谁家新妇敢这么干啊!就算敢,也没有理由啊!
“哈哈哈哈!”
文北郊大笑。
两个人你来我去的,发散了一会,文北郊觉得朱高炽没有什么大碍也就起身告辞,朱高炽被千尔扶到了内室。
“扶我去边炕那,我趴着睡,让世子妃也歇了吧,一会就要去拜见爹跟娘了。”
“是,殿下。”
千尔跟挽袖都齐声应下。
挽袖躬身后退不久,就又回来了,带回来一床丝绵小被子。
“世子妃怕殿下着凉,这是世子妃在家时亲手做的,轻巧,不压身,趴着睡也不怕。”
“嗯。”
朱高炽比较满意,目前来看,娶的这个媳妇还是可以的,娴静,也没有遇事就大呼小叫,不争言,但事事妥当。
带过来的大丫头调教得也不错,传话清晰,进退得宜。
床里的张欣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早他么想这么干了,忍到三更虽然损失了一点睡眠,好赖熬走皇爷那边的人,不然这一脚也没法踢。
她坐在太皇太后位子上那些年,锦衣卫一直在她手里掌着,只是秘而不宣。
锦衣卫的操作她了如指掌。
非紧要人物,非紧要时机,五更起,三更歇。
朱高炽对于皇爷爷来说只是众多孙子里的一个,还属于比较放心那种,这体型,十足十的未来安逸藩王。
顺利成亲之后,锦衣卫们应该就会撤了,她也能放松些许。
公公跟朱高炽手里头的人,主要还是盯着外面。
想着心事,张欣也就睡了过去,嘴角还挂着微翘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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