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来的怪,明明才十五岁,但行为举止之间,却像是深宫老人一样和缓。偶尔却是动如脱兔,身手好得很。”

    朱高炽回忆着。

    张欣吃饭慢,说话慢,走路也慢。

    但有一回她的大丫头拿东西给她,没接住差点掉了,也没见她怎么动作,东西没落地之前,她悄么声的用脚面接住了,像接毽子一样的,稳稳的。

    新婚夜的时候他还发现,张欣的脚虽然不大,也不小,不像是缠足后因为要参选放了的。

    只是媳妇的脚这个就不跟外人讨论了。

    “我说什么,她都是一句,是,殿下。应得很诚恳,转头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好歹是个世子吧,但她没有太多敬畏之心。

    民女嫁入王府,照理说应该是毕恭毕敬的。她也真的,对我爹娘极其恭敬。但我这媳妇身上,她偶尔不经意间那个气势,比我爹都不差多少。

    给我选人的时候,皇爷爷就说是给我选了个能管事的,在家都能管着哥哥。

    现在看着,她可能连我都想一起管了?!”

    朱高炽一件件数给自己在王府唯一的知交听。

    “那不是挺合殿下原来想要的那款么?”

    文北郊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地,居然听出来一股子糖味,这位到底是来显摆,还是来显摆啊。早前,他不是还说宁可要泼妇么。

    “还有下半部分呢,我那屋子,延德宫,正屋从她住进来,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可细微之处稍微一改,整个屋子就都变了。

    床帘挑的是我最不喜欢的颜色。坐垫也一样。

    摆设上,怎么戳眼睛怎么来。大红大绿大花的。初看俗不可耐,看久了,倒有些大俗大雅的调调。”

    朱高炽继续往下说。

    “赶巧了吧,你们才新婚,这屋子里的摆设,动极有限,是你太各色了。”

    文北郊不以为然。

    “巧的不止这个,延德宫的膳食更是绝了。

    我不爱吃的,天天都有。

    爱吃的,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朱高炽这会想想都觉得后怕的,王府是他娘燕王妃管着,这府里的事,不可能漏到外面去。

    张欣是怎么能够连他不爱吃什么都能给戳中了呢?

    她还美其名曰,夫君忙,小事她安排就好。

    皇爷爷最讨厌儿孙奢靡铺张,最见不得浪费吃食。

    张欣摆上来的东西就算他再不喜欢,也得吃光吃净。

    成亲之后,半个月下来。

    他的腰围,缩了!

    “这。。。确实,有点蹊跷。”

    文北郊捋着胡子,也慎重了起来。

    “我怕是,皇祖父特意选来管我的?不然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可,这,没有理由啊?”

    朱高炽问道。

    除了以上那些。

    他们俩床上挺和谐,张欣并不会像鹌鹑一样。

    但再和谐,伙食不好,着实忍不下去。

    所以他才跑去李氏那里,自己点了一桌爱吃的,美美的吃了一顿。

    吃到饭气上升,直接就睡了,啥都没干。

    结果回来就听张欣问了这么一句。

    顿时,他有点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上面的叔伯堂兄什么的,在皇祖父登基以后,饮食用度不敢过分奢靡,却在女人方面有点荒唐。

    皇祖父看在眼里,未雨绸缪,专门物色了一批来管住他们的儿媳妇,孙媳妇。

    但还是有违和的地方,皇祖父没这么闲。

    本来就日理万机,允炆堂兄这位皇太孙,赶鸭子上架,也样样要教。

    皇祖父如果细致到这地步,那可真是,累成狗。

    这要是累出个好歹来,一个不小心噶了,堂兄提早登基,还不定能发生什么事呢。

    “这可真说不好,皇上关爱皇孙辈,想得周全也不出奇。前阵儿皇上的那本《皇明祖训》就很仔细。。。”

    文北郊其实想说啰嗦,话到嘴边憋回去了。

    连后代子孙的名字都定好了这事也能干得出来的爷爷,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照他说,这老朱家的人都是奇葩。

    放过牛,当过和尚,开局一个破碗,居然还当了这天下的皇上,是奇葩中的大奇葩。

    “所以,真的是皇祖父的人?!喏,去再拿点。”

    朱高炽脑子动着,嘴上也一点没闲着。

    除了说话,转眼间就把茶炉上煨着的烤物吃得一干二净,还觉得不过瘾,又点了千尔。

    “别拿,再胖下去,就真的不行了。世子妃本也是皇上给您选的,你这话说的,有歧义。”

    文北郊止住了千尔。

    “小零嘴,又不顶事!你听懂就成呗,我在你这里还不能松快松快啊。”

    朱高炽无奈。

    “头前那几年,你吃成习惯了,改不过来,也就罢了,这会一点点收回来,不然短命。”

    文北郊正色说道。

    “行吧行吧,唉,人生艰难。”

    朱高炽叹气。

    “知足吧,总是为了您好,我看世子妃做的挺好,多吃点不爱吃的,慢慢的这肥也就下去了,王爷兴许对世子您就不会动辄呵斥。

    把骑马射箭的再捡回来点,总不能差你那两个弟弟太多吧。

    整天挨骂的世子,这大明朝您是独一份了。”

    文北郊劝道,肥跟痴肥还是有区别的。

    “她今儿个让我别去后院那边。”

    朱高炽忍不住,还是把这句也秃噜了出来。

    “一样啊,不过是为你好,色为刀,刀刀割的都是精,气,神,你看那声色之地,日夜流连的,都没什么好样子了。”

    文北郊平铺直叙,女人管男人,天经地义,不管才是有问题呢。

    等朱高炽走后,文北郊起身。

    让医童取水浇熄了炭火,又吩咐屋里的窗户打开,散一散炭火被水浇过后难闻的味道。

    自己则走回院子的药材架继续摆弄自己的宝贝,一边琢磨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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