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急忙伸手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作为太妃的陪嫁丫鬟,她与紫樱知道一些隐秘的事。
而那些事,万万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定会给她们主仆招惹出滔天大祸。
“娘娘息怒,奴婢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可您自个儿在这生闷气也无济于事啊,一切还是等见到郡主之后再说吧。”
淑太妃猛地攥紧手帕,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兄长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与她说的那番话。
『阿婉,护好卿儿,别让她与皇室之人有任何交集』
『你一定要忘记仇恨,好好在后宫颐养天年,新帝宽仁,只要你安分守己,他会善待你的』
『还,还有,别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卿儿,你记住,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最后那句话犹如魔音一般,不断地盘旋在淑太妃的耳边,硬生生的逼出了她的眼泪。
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狠狠跌躺回了引枕之上。
她的亲兄长,乃永宁侯府存世百年来最骁勇善战惊才绝艳的子孙,明明身强体壮无病无灾,却正值盛年撒手而去。
因为什么?
紫菱见主子又在落泪,忍不住劝道:“恩怨,因果,都已经随着他们的离世而烟消云散了,娘娘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呢?”
说此一顿,她又试着转移话题,“侯府不是传来消息,称小世子还活着么,您应该高兴才对。”
淑太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连带着胸口的郁结也一并释放了出来。
“你想个办法跟余副将取得联系,问问他卿儿跟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宫监的高唱声:“长宁郡主到。”
淑太妃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紫菱的搀扶下缓缓坐起了身。
“我脸上可有不妥?”
紫菱瞧了瞧,压低声音道:“眼眶有些红,等会郡主问起来,您就说是被贵太嫔气的,她应该不会多想。”
殿外响起脚步声,下一瞬,云卿提着裙摆踱步走了进来。
见淑太妃软绵绵的靠坐在引枕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心猛地一紧。
“姑母的脸色怎么这般憔悴,是生病了么?”
说完,她屈膝准备行礼。
淑太妃朝她招了招手,笑道:“不必多礼,赶紧过来让我看看。”
云卿也没与她客气,踱步走到榻前,握住了太妃伸出来的手。
“侄女一切安好,倒是姑母,瞧着没什么精气神,是不是宫里那些太嫔们给您气受了?”
淑太妃拉着她坐在榻边,视线扫过她精致的面容。
都是过来人,她一眼就瞧出侄女与前段时间相见时的不同之处了。
那时的她,虽然也梳着妇人的发髻,但眉眼间透着未经人事的青涩。
可现在不一样,她眼尾藏娇,带着一股子勾人心魄的韵味,那是被人疼爱出来的。
唯有经了人事的女子,才会有这般风情。
她敢肯定此人不是裴玄,以卿儿的性子,被人折辱了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委曲求全的。
排除裴玄,就只剩下她担心的那个人了。
思及此,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云卿向来敏感,瞬间就察觉到姑母的气息变了。
她微微敛眸,撇嘴道:“姑母是不认识侄女了么?瞧得这般仔细,认真。”
淑太妃轻咳一声,掩去了脸上的复杂。
“这不月余没见你,想你了嘛,姑母无碍,许是天气越来越热了,人容易犯困,
今日召你过来,主要是问问你弟弟的事,以及……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云卿缓缓坐直了身体,将阿铮这些年的遭遇跟她简述了一遍。
“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这样,如今弟弟回归,姑母还坚持让我扶持三房继承侯爵么?”
淑太妃嗔了她一眼,“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侯府嫡子在世,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云卿咧嘴笑了笑,伸手抱住太妃的胳膊,“我就知道姑母最好,最讲道理了。”
三老爷是姑母的庶兄,而阿铮却从小在民间长大,与姑母生分,她确实担心过姑母会反对。
不过事实告诉她,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淑太妃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嗤笑道:
“你连请封的折子都递到乾宁殿的御案上了,主意大得很呢,我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云卿扑进她怀里,仰头笑眯眯的看着她,“是侄女有欠考虑,行事之前应该先与姑母商量商量的。”
淑太妃看着小丫头脸上明媚的笑容,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她的卿儿,就该无拘无束的活着,而不是困在这后宫,成为帝王制衡朝局的牺牲品。
这深宫,就像地狱,毁了她的一生便罢了,再痛再苦再恨,也只能咬着牙熬到老。
可卿儿不一样,她还年轻,也不曾入局,一切都来得及。
“改天将那孩子带进来给姑母瞧瞧,你父亲的嫡子,应该很优秀吧,长得是否像他?”
云卿缓缓伸手抱住淑太妃的腰,像小时候那样将脸埋进她怀中。
自小无母,也只有在姑母这里才能体会到片刻的温暖。
“弟弟武功不错,文章也挺好的,而且长得很像父亲,是个好苗子,
等万寿节那日侄女向太后娘娘请旨,让他来永安宫给您请安好不好?”
淑太妃微微仰头,逼退了眼眶里的酸涩,沙哑着声音回了句‘好’。
其实她很想问问这丫头与陛下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可又害怕答案会让她绝望。
如果卿儿已经被那人的甜言蜜语给蛊惑了,非要入宫为妃,那该怎么办?
“聊完了你弟弟,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聊聊你了,卿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兄长临终前跟她说,姚家二郎爱慕卿儿多年,还当面向他求娶过。
奈何先帝在世时忌惮永宁侯府,他担心卿儿嫁给他,会影响到他的前程,便婉拒了这桩婚事。
如今先帝已死,笼罩在侯府上空的阴影消失。
而卿儿也已经和离归府,进姚家的门再好不过。
那姚二郎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入了阁,前程似锦。
兄长临终前与她说这件事,想必也是存了卿儿若过得不好,与裴玄和离后改嫁姚二郎的心思吧?
她或许能替她做这个主,这样至少比入宫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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